两双探究的眼睛落在祁屹身上,他瞬间明白过来,方才自己说的话不合时宜。
“回王爷,微臣只不过想让藩王进都之时更顺利些,若是王爷不便告知,微臣不敢追问,只要王爷的大计能成,微臣在所不辞。”
“哈哈哈!你莫要紧张,本王没有怪你的意思,只不过本王最后的杀手锏肯定是要藏好的,要是随意被人知道去,岂不是很危险?你放心,藩王定能及时赶到都城,至于路线,你就莫要操心,做好分内的事情便可。”
“是。”
端王命他去镇守王府,自己悠哉游哉与谋士下棋。
到了晚膳时辰,他便命人拿来膳食,还给五公主松了绑。
“既是给本宫松绑,皇叔为何不给江姑娘松绑?皇叔莫不是想要饿死江姑娘?”
“她不过是将军府的一个婢女,怎么连你这个主子都要替她说话?”
“本宫不过是看她可怜,毕竟她与本宫一起被绑了过来,也算得上是本宫生死之交!”
端王扶额道:“本王的皇侄女,本王是该说你傻还是说你蠢好呢?你可知她是祁将军的宠婢,你不想方设法弄死她已是大慈大悲,怎的还帮她说起话来?”
晗月半带轻笑,“本宫没你这么狠毒,连亲兄弟的位置也要谋反,枉平日里父皇这般厚待你,你却要起兵谋反!”
端王脸色骤变,随手抓起身边的长鞭,狠狠往晗月身上甩去。
长鞭划破长空,呼啸之中夹杂着凌厉之气,只听得啪的一声,长鞭中断染上了鲜红的血色。
随之而来的是晗月撕心裂肺的惨叫。
“晗月!”江晚渔下意识叫出声来,她看到晗月疼到扭曲的脸,心也跟着揪成一团。
“本王不是说过了么,你不会说话,就给本王好好闭嘴,莫要惹得本王不高兴,否则——
本王不介意现在就杀了你!”
端王大步上前,不顾晗月腰间被长鞭抽破的伤口,单手掐住她的脖颈,直直将她压倒在地上。
晗月拼命挣扎,他却不似前次那样松手。
祁屹不在院子,江晚渔眼看着晗月撑不下去,只能开口求情,“王爷不可!若是五公主命陨,王爷手中再无要挟皇室的把柄!”
端王嗤笑一声,手的力度继续加重,“你以为本王真的指望她?本王只需祁屹在外边镇守,等来藩王的兵马即可进攻皇城,她不过是个不受宠妃子所生的公主,她的命一文不值!”
“那、那她好歹也是将军的正妻,王爷如此做,将军心中对王爷定会有怨言!”
她这话正正说到了点子上,端王的手稍微松了松。
江晚渔继续道:“既然五公主的存在无足轻重,王爷大可不必为了一时的气愤,伤了与将军的和气,将军是全心全意为王爷谋大事之人,王爷怎可让将军寒了心?”
这一番话,让端王的手彻底松开。
晗月也得以大口大口地呼吸,捡回一条命来。
端王用鞭柄拍了拍晗月的脸,“皇侄女,本王再警告你一回,莫要再说些本王不喜欢听的话,这回是有江姑娘替你求情,本王也是看在祁将军的面子上,饶你一命。”
晗月从未被这样对待过,她看到端王的脸,背后寒意森森,只懂得木木然点头。
“像这样听话些不就好了么?何苦非要与本王作对,还是江姑娘懂事啊,本王有些舍不得将你还给阿屹了。”
端王站起身,又蹲在江晚渔跟前,“江姑娘,等本王登上皇位之后,你可愿在本王身边伺候?阿屹那个不懂怜香惜玉的人,定是弄疼你好多次了吧?你放心,你若是愿意跟着本王,本王定会好好待你。”
她浅笑嫣然,轻轻颔首,“奴婢自然是愿意的,方才奴婢听闻,将军为了哄骗太子,竟要将奴婢拱手送予太子,枉奴婢对他一片真心……若是王爷真的能收留奴婢,是奴婢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端王轻抚她鬓角垂下来的发丝,粲然一笑,“你啊你啊,真乃绝色佳人,就连这甜嘴蜜舌也说得跟真的似的。”
“奴婢没有骗王爷,奴婢本就是一介罪奴,跟谁都是跟,只要奴婢倚仗之人能保全奴婢的性命,不论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愿意。”她轻轻咬住唇瓣,是楚楚之姿,看一眼便叫人动容。
还未等端王继续戏弄她,祁屹就从府门外进来。
“王爷!”他的声音又重又冲,端王没注意身后有人过来,被他的声音吓得指尖颤了一下。
端王松开江晚渔的青丝,起身,“阿屹,你不在外边守着,进来作甚?”
“回王爷,王府门外有诸多龙翼卫把守,一切无忧,微臣今日未进一滴米,腹中无物,甚是难耐。”
“你早说嘛,原是想用膳了,来来来,本王才让人呈上晚膳,你想吃什么便吃,可不能饿着咱们的护国大将军!”
端王拦住祁屹的宽肩,暂时将江晚渔抛在脑后。
祁屹路过江晚渔之时,深深看了她一眼,遂收回目光。
这眼神她见过,那日他看到她跌进太子怀中之时,也是出现了这样的眼神。
想必是他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事,又对她有了成见。
祁屹和端王用膳用了很久,从日暮到夜色降临,端王吃得困意泛出,祁屹却还在喝酒。
“本王乏了,先进房中歇息,待明日继续,你且在主院镇守,有事便通知本王,本王门外守着本王府上的精兵,只要有风吹草动,本王都会知道,你且稳住心神。”
“微臣听令。”
端王离去后,院子归于沉静。
晗月被端王欺凌的那一下,让她至今仍瑟缩在角落。
江晚渔则还被绑在树上,一整日都维持着一个姿势,也未进过一粒米,一口水。
祁屹抓起两个包子和一杯水,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
“吃,别死在这里,日后如何服侍我?”
江晚渔不知他是故意说给身边的侍卫听,还是真这般想。
她也没时间思考这么多,一大口咬住包子,吧唧吧唧吃下腹中。
“咳咳——!”
她吃得太急,包子的汤汁不足,呛得她不断咳出声来。
“喝些水。”祁屹把杯子递到她唇边,慢慢喂她喝下。
茶水还是温热的,顺着她喉咙里的杂物,一道流入腹腔。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周围的侍卫,他们都警惕地戒备着四周,对她这个被绑在树上的婢女,并无太多关注。
她用唇语对祁屹说:“将军,奴婢没有被绑。”
祁屹微微惊讶,看向她手的位置。
她也悄悄伸出手来,让他看到绳子断掉的位置。
原来她身上携带着的暗刀,早已将束缚住她双手的绳子割断,只是她不想让人发现,便一直装作自己还在被绑的样子。
看到她暗刀使得这般娴熟,祁屹甚感欣慰。
想必他不常在将军府的这些日子,她也没有疏于练武,凭她的自觉,做他手底下的兵,倒也够资格。
江晚渔不知他在想着些什么,继续用唇语与他说话,“万一,将军要动手,无需理会奴婢,奴婢会趁乱躲好,手中也还有武器。”
祁屹和端王必然会有一场硬战,以她对祁屹的了解,他不可能真心站在端王这边,他定还有自己的筹谋。
而她,不能当他的绊脚石。
若是两方战起,她的命握在端王手中,祁屹定是无法专心应战。
并非她自以为是,祁屹对她的占有欲,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嗯,”祁屹回应了她,“把这包子吃完。”
两人达成了共识,江晚渔饱腹后,看向瑟缩在一旁的晗月,“将军,五公主今日亦是未进食。”
他明白她的意思,折回圆桌,也拿了一碗吃食放在晗月面前,“五公主,微臣自会护公主安危,望公主先保重自己。”
晗月被端王吓得不轻,她甚至听不见祁屹在对她说什么,只看到面前多了一碗吃食。
她本不想吃,可身体的反应很真实,她抓起那碗吃食,欲要塞进嘴里之时,全身莫名起了一个激灵。
又将吃食放下。
“晗月,莫要怕,我在你身边陪着你,我们一定会活着出这个王府。”江晚渔的声音轻柔柔响起,细软却相当有力量。
晗月想起初次见到江晚渔之时,她也说过这样的话,她会在身边陪着她。
莫要怕、莫要怕……
她的神志恢复过来,偏头对上江晚渔坚毅的双眸,甚觉安心。
侍卫不容许两人交谈,呵斥道:“闭嘴!老实点!”
两人只好移开视线,晗月独自吃下碗中吃食。
站在一旁的祁屹,默默记下了方才斥责江晚渔的侍卫。
遥夜长长,祁屹不知皇城里的人,是否在都城的各个入口布下龙翼卫,又能否顾及各个能入城的空隙。
松拓未曾派人前来与他报信,他只能按兵不动,假意与端王交好。
旁的倒是无所谓,他只想快些把江晚渔送出王府,免在此处受罪。
在将军府之时,她每晚都会沐浴擦身,裹上她喜欢的衣裳,满屋都是她的玫瑰香气。
可方才他靠近江晚渔之时,她身上的香气已经被泥土和汗渍覆盖住。
他虽不嫌弃,但她自己恐怕也不舒服。
这般危险的事情,不能将她牵扯进来。
所幸初春过后蚊蝇尚且不多,否则这夜里她可就要更难受了。
祁屹不再守在府门外,而是选了比较靠近江晚渔的一处地方,拉过椅子,守在旁边。
免得王府里的人欺压他。
这一夜,王府里没有一个能睡好觉的人,除了江晚渔。
她看到祁屹坐离她很近,他身上黑雪松气息隐隐飘过来,莫名的,她安心了许多。
闭上眼睛静坐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睁眼醒过来的时候,王府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有侍卫都严防起来,王府外边似乎传来刀枪厮杀的声音,端王和其谋士不知在商议着什么。
她瞥了一眼四周,发现晗月不知去向。
糟了,他们不会将晗月如何了吧!
她的担忧不到几息,端王就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被你家将军抛弃了,本王真是高估你在祁屹心中的分量,才犯了如此大错!”
端王眼中的恨意迸出,咬牙切齿,“他只身救出五公主,还要反过来与本王斗!本王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以为本王无人可依?”
原来晗月是被救走了。
她心中虽有一丝沉闷,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做法很理智。
他已知道她能挣脱束缚,先将晗月救出,是最为保险的事。
毕竟晗月是皇室血脉,名义上还是他的正妻,他若不先救晗月,定会被天下人诟病。
“你在想什么?”端王用脚踢了踢她,“他没有选择救下你,你此刻竟无一丝难过?你们是不是昨夜串通好了,接下来是什么计划!”
她连连摇头,“将军未救下奴婢,奴婢确实有一丝难过,可昨日王爷答应奴婢,要从将军那儿要下奴婢,奴婢以后便是伺候王爷,只要王爷在,奴婢为何还要难过?再者,昨夜王爷的侍卫们彻底不眠守在此地,若是奴婢与将军串通,他们会不知道么?”
端王觉得她的话不无道理,“可本王不想要一个没用的废物,你既然起不到威胁祁屹的作用,本王留你有何用?”
“奴婢可以全力服侍王爷,不论王爷想要奴婢做什么,奴婢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
“你觉得本王像是会被男女之情迷蒙之人?你这副皮囊虽好,可你已经脏了,若是本王不怕脏,有大把的女子可供本王选,她们的技巧许比你好上千百倍,反正熄了灯之后,本王也看不到她们的脸,只要伺候本王舒服便足矣。”
江晚渔抿了抿唇,似乎还真找不到自己的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端王饶自己一命。
就在她犯难之时,外边奋战的侍卫来报。
“王爷,那祁屹将五公主救走之后,就像一条疯狗,把咱们王府的人砍的砍,杀的杀,龙翼卫已经反将咱们王府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