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这事与江姑娘无关,是奴婢带老夫人和这位姑娘过来的,大人要罚便罚奴婢吧!”
双溪跪在江晚渔身边,抢着要替她担下处罚。
“双溪!”
她想要双溪别犯傻,可双溪说什么也不愿动,还补充了一句,“大人,姑娘身子才缓过来些,若是今日再吃下二十大板,是要出人命的啊!奴婢身子比姑娘硬实,请大人处罚奴婢!”
祁屹狠狠松开江晚渔的手臂,她本就在忍着痛,加上重心不稳,直接就跌坐在地。
“你以为我不罚你?你二人一起将外人带进将军府,两人各罚二十大板,不过——”
他顿了下,继续道:“你方才要替她担下二十大板,我成全你,加在一起便是四十,来人!”
“不要!奴婢无需双溪替奴婢受罚,既是大人评断奴婢二人皆有罪,那便请大人公平处置!”江晚渔抱住双溪,眼眶已是泛红。
“姑娘!你不能再受打了,听奴婢一句劝,奴婢能受得住!”
四十大板,七尺男儿尤受不住,双溪与她差不多大,如何能受得住?
人是她领回来的,不能让双溪替她受罚!
府内的护院刚要上前将两人分开带走,一道极其虚弱的声音悠悠响起。
“等、等等……”
是那个带病而来的姑娘,祁屹的妹妹杨月棠。
“阿哥,别打那两位姑娘,要是你心中还记恨娘亲和我,便打我吧,说到底娘亲也是为了我才来到都城找你的,若非走投无路,我和娘亲又岂会麻烦阿哥?”
祁屹眉眼间的冷意更浓了。
他下颌微微抬起,睨着靠在石柱旁的女子,“你提醒我了,来人,把她们赶出去,若是再敢靠近将军府一步,腿打折。”
“是!”
“祁屹,你敢!”
他娘横眉叉腰,护在自己的女儿面前,她指着祁屹的鼻子,怒声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你知不知就是因为你拿了我们家的银子跑来都城,害得小棠没钱治病,如今时不时就疼得她连觉也睡不好!”
祁屹语气淡漠得像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她就算死,也与我无关,崔氏,你也一样。”
“你、你怎敢这般叫自己的娘亲,简直是大逆不道!”崔氏怒极了,却只能怒于表面,甚至都不敢靠近他多半步。
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瘦小的孩子了,他的身姿、气势以及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眸,手腕和胸口狭长的刀疤,一看便能叫战场上的敌军吓破胆。
更何况,她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妇。
但她既然来了,就不可能走。
“祁屹,娘和你妹妹就算死也与你无关,好!那你爹呢?”
这句话像是正正射进祁屹心中的利箭,他冷硬的下颌线,稍松了些。
“我爹怎么了?”
“走了。”
好不容易才松下半分的脸,瞬间冷怒翩飞,“你说什么?”
“你爹他死了!”崔氏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素色帕子,擦了擦眼泪。
“我爹怎么死的?”祁屹紧咬着后槽牙,眼里溢满恨意,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剥皮抽筋,“是不是你!”
“你、你……!怎会这样想娘亲?娘亲对你爹平日里是凶了些,但不可能去害你爹啊!”
崔氏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扑到自己家姑娘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杨月棠一边轻拍着自己娘亲的背,一边看向祁屹,无奈又哀痛。
“阿哥,爹是病死的。三年前,叔父给爹接了笔大买卖,爹便没日没夜在铁匠铺里打铁,那日我给爹送汤,铺子里的火不知怎的就烧了起来,爹为了救我,自己烧了大半张脸,下半身也没法动,此后缠绵病榻,终是受不住,没到半年便走了……”
“是啊,你爹死了你以为娘就不痛心吗?娘整整哭了三日三夜啊!可是哭又有什么用,人走了就是走了,剩下我们娘俩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崔氏抱着自家姑娘,响彻整个将军府。
祁屹垂下眸,没人知道他此刻的内心想法。
看着眼前的一幕,江晚渔愈发庆幸自己遇到祁屹的娘,还将她们带了回来。
也许他和她们之前曾经有过不快,但他在这个世间,所剩的亲人,也就只有这对母女了。
她知道失去亲人的滋味,祁屹现在一定很难受。
她甚至动了上前拥他的冲动,可想起他对自己厌恶的眼神,又退却了。
一个奴婢,怎么配。
众人皆低着头沉默不语,在无人注意之时,崔氏悄悄看了一眼祁屹。
好时机。
崔氏冷不丁站起身来,连带拉起自家姑娘,“屹儿,你心中记恨娘,娘也有自知之明,来找你之前娘也想过这样的结局,既然你这么不想见到我和你妹妹,我们走便是了!”
她拉着杨月棠就要离开,“不过娘希望你能记住,自始至终是你爹捡回你一条命,是咱们杨家将你拉扯大,你现在立了功做了大官,来日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别忘了每逢初一十五给你爹上柱香,为慰他在天之灵啊!”
“老夫人!”江晚渔叫住崔氏,跪步到祁屹脚下,“大人,老夫人和小姐已是孤儿寡母,奴婢听说去年闹了旱灾她们没了收成,这才会舍下面子来找大人,大人真就能狠下心来赶她们?大人如今也是都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难道不怕被人诟病?”
她话音刚落,祁屹猛地抬起手。
她以为自己激怒了他,下意识闭紧双眼,等待那一巴掌落在自己的脸上。
可她没等到一巴掌,只等到了那只大手拎起她的衣后领。
江晚渔整个人被他拎起,拽着往正房走去。
“训兵一日累了,过来给我擦身子,”祁屹走到一半时候,停了下来,“你们带老夫人和小姐去玉笙居,准备好晚膳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