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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清欢顾不得其他,取出脖子上的项链,从里面倒出一粒黄色药丸,喂进长孙焘的口中。

那是她回门那日,娘亲交给她的药丸,说是外祖父毕生心血的浓缩。

可长孙焘的面部已经僵硬 了,药丸都塞不进去。

虞清欢将那药丸含在嘴里,把唇凑了上去,舌 头用力地顶住药丸,试图把药灌进去。

泪,越流越多,顺着脸颊而下,冰凉冰凉,冷彻心扉。

似乎感受到那热泪滴在脸上,长孙焘的唇动了动,药终于被灌了进去。

“昭华,你要好好活着。”虞清欢凑到长孙焘耳边,泪如雨下,“好好活着。”

什么叫坠入绝望的深渊,什么叫手足无措,被无力感包裹的感觉,虞清欢真真实实地体验到了。

人数实在太多,十几二十个地涌上来,卫殊差点也抵挡不住。

这时,刚刚不知去了何处的阿零回来了,加入了战队之中。

谢韫随后赶到,带着淇王府十五个暗卫。

“杀,一个不留。”谢韫冷漠地下达命令。

这一夜的他,与任何时候都不同,黑色的衣衫,滚了红色的襟边,单薄地穿在他的身上。

虽然凉风刮骨,但他仿佛不惧寒冷般。

接着,他动了。

身形化作千重万影。

若说长孙焘的打法霸道而刚毅,卫殊的身手总能出其不意,那谢韫的身手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这是虞清欢第一次见谢韫显露武功,她从未想过,谢韫的身手竟会这般好。

好到让虞清欢觉得,在杀人这个层面上,天下没有人比谢韫更合适,哪怕长孙焘都有所不及。

她真真切切地被谢韫这个弱不禁风的书生骗得彻彻底底。

短短几瞬,黑衣人被尽数歼灭,十五个暗卫四散开来,去排查周围可能有的活口。

卫殊一下子就瘫倒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喘气,这一波黑衣人,至少几百人,虽然他挂了几处彩,但光敌人的血,都能把他的衣衫染湿。

刚得了片刻喘 息,卫殊又站起来松了松筋骨:“不能留下任何活口,我现在要入宫给你们争取时间,最多半个时辰。”

说罢,卫殊跃上小船,撑着它离开了。

“昭华怎么样?”谢韫立即单膝跪在虞清欢身边,询问长孙焘的情况。

虞清欢唇角一片苦涩,脸颊上还挂着泪,她的手,从未有半刻离开过长孙焘的脉搏,最后,她掀起眼皮,里面多了几缕光彩:“幸好有外祖父留下来的药,否则他今晚肯定会交代在这里。”

谢韫双目猩红:“谁干的?!”

虞清欢眼中怒涛翻滚:“虞谦打头阵,嘉佑狗收尾,谢韫,昭华撑不了多久,我必须带他去解毒,我不能告诉你我们会去哪里,但请你相信我,我会把昭华活着带回来!我娘,淇王府就全部都交给你了!”

“我也去,至少能保护你们。”谢韫道。

虞清欢摇头:“淇王府在,我们回来还能有个家,若是淇王府没了,昭华醒来能去哪儿?”

谢韫沉吟半响:“师妹,我把师兄交给你了,我会守好淇王府,等你们回来,尽我所能,无论多久。”

虞清欢坚定地点了点头,她握住楚氏的手,自责而愧疚:“娘亲,女儿不孝,才刚重逢,又要离别,请原谅女儿自私,不能在您的膝下尽孝,王爷他是女儿的命,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女儿活不下去!女儿拜别娘亲,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请娘亲千万要照顾好自己,保重身体,等女儿回来。”

像是为了强调,这一番话里,她用了很多“女儿”这个自称。

楚氏把身上的饰物都取下来,一股脑地推到虞清欢手里:“没有盘缠怎么成?晏晏,这一次王爷都是为了救娘才变成这副模样,娘以后会保重自己,再不给你添麻烦。”

“娘……”剩下的话,虞清欢全都哽在了肚子里,娘亲手腕上伤痕累累,额上也有几个或新或旧的伤口,从这里可以看出,楚氏是寻过死的,而且寻了很多次。

长孙焘的毒发,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时间不仅提前那么多,而且还来得那么突然,谁都没有想到。

娘亲固然是个引子,但错的是虞老狗,与娘亲何干?

若是虞清欢连这点都分不清,她根本就不配叫一声“娘”!

最后,虞清欢看向谢韫:“师兄,一切都交给你了,这一次,万要照顾好我娘亲,还有小茜,绿猗他们,一个都不能少。”

谢韫点了点头,走到楚氏身边,道了一声“得罪”,便将楚氏带离小船。

“晏晏!”楚氏悲痛欲绝地望着虞清欢,眼里写满对女儿的担忧,以及一个柔弱母亲的无可奈何。

最后,她只来得及留下卫殊的披风。

不是亲生又怎样?她从来都没有因为这个女儿不是亲生而减少半分对她的爱。

她们没有血缘关系,却又是最亲密的母女。

来无影,去无踪。

形容谢韫再恰当不过,没想到他的轻功,竟也这般高。

他当之无愧是隐藏最深的人,怪不得长孙焘会说他是王牌。

人都走了,空了,偌大的船上只有他和长孙焘,还有漂浮在水面的尸体。

气氛诡异而寂静,她甚至可以听到长孙焘孱弱的呼吸声,她不但没有害怕,反而觉得无比庆幸。

因为这呼吸声,给了她安全感,让她知道,长孙焘还活着,没有离她而去。

“外祖父……多亏您留下的药丸,才没有让虞谦夺去昭华的命……”虞清欢喃喃唤了一句,泪水在眼中打转几圈,顺着眼角流下,而她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我会杀了虞谦为你报仇!你且看着吧!”

虞清欢将长孙焘背了起来,用绑楚氏的绳子把二人紧紧绑住——她的劲不大,长孙焘压上来的时候,她纤弱的身子就像修竹般,被压得很弯很弯,但却坚韧如刚,百折不断。

小船,就在下方。

虞清欢跳了下去,“砰”的一声,那叶扁舟摇来晃去,许久才稳住。

把长孙焘放在卫殊的披风上,又用那件已经脏了的,染血的裘衣将二人包住,任由小船随着江水,漂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