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刚才在书房……书房看书写字!”
“……”
宝玉垂手立于堂内,脑袋低下,闻老爷之言,数息之后,忐忑……徐徐应道。
“看书写字?”
“哼!”
“今儿你姑父在这里,鲸卿也在这里,就饶你这一次,不上进的孽障。”
“去……给你姑父茶水斟上。”
“……”
书房读书?
写字?
宝玉……说的是真的?
贾政想要多问一些,又……看着面前宝玉畏畏缩缩的模样,心中再叹一声,不在那个话题上多留。
将宝玉斥责一二也差不多了,再斥责下去,老太太要知道了,不为好。
“是,是……老爷!”
宝玉忙点点头。
心中正害怕老爷会问自己读什么书,写什么字,幸好老爷没有多问,幸好……。
“宝玉,喝茶!”
“……”
好吧。
政老爷对宝玉……还真是严厉,还真是严格,按说……也没啥,只是……政老爷不仅仅只是动口。
也是真动手。
那就……怪不得宝玉害怕了。
瞧着宝玉怯怯的为林叔父茶水续上,秦钟近前一步,拉着宝玉的手臂坐在临近处。
彩云,也很有眼色的将茶水端来。
“鲸卿!”
“……”
宝玉很是点点头。
这里若无鲸卿在,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一位是老爷,一位是林姑父。
自己……都有些害怕。
并非是那种害怕!
主要是怕他们问自己读书、经义文章、仕途经济……之类,自己最不喜那些,最不耐那些。
端过茶水,快速喝了一口,平复一下心神。
“内兄,孩子之事,不为着急。”
“鲸卿这样的孩子,国朝都不多见,不可常拿来相比!”
“……”
林如海见状,端着茶盏示意临近处的内兄贾政,宝玉这孩子是聪明的,只是……没有用在对的地方。
这孩子喜欢那些老庄之学,喜欢一些名家诗词歌赋的学问,没有错。
但!
他是内兄的儿子,贾珠不在了,一些事情,注定落在宝玉的身上,宝玉躲也躲不过去的。
除非内兄彻底放弃宝玉,这……又不太可能。
观宝玉在鲸卿身旁浑身放松的模样,微微一笑,继而小声劝说着内兄。
鲸卿,自然是好孩子。
也是许多人家希望有的好孩子。
然则。
毕竟罕见。
毕竟难得。
和内兄贾政的一次次言谈中,他多有希望宝玉和鲸卿一般出色,这份心思自己……明白。
不过。
难以强求!
“哎……。”
“一些道理,我也是明白的。”
“只不过,父亲当年的荣光,在我这一辈……,已经多惭愧,倘若子孙不争气,更有负门楣。”
“唯有再等等了,他的性子稍稍有改,纵然举业不为进益,我也是满意的。”
“罢了,不说那些事了。”
“如海,雨村的事情……你可有知晓?”
“……”
鲸卿和宝玉在低语闲聊,贾政没有打扰,他们年岁相仿,多多亲近是好事。
自己也喜欢看到。
刚才鲸卿主动拉过宝玉的手臂,如此……很入心,宝玉有这样的朋友,自己很欣慰的。
轻抿一口茶水,没有在宝玉的事情上多言,提及另外一件事,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雨村!”
“年前收到他的一封信,除却礼仪之言,似乎……他要调动了。”
“算起来,他在应天府待了不短时间,也该动一动了,总督府那里……于他的评语也不错。”
“大可能要入京了。”
“……”
雨村?
林如海微微一怔,想起是谁了,是贾雨村,应天知府贾化贾时飞,先前曾在自己的府上添为西席。
教导过玉儿一段时间,后来……因内兄之故,得以起复,得以有今日,是以,书信相连一直没有断过。
四时八节,大多数时候都有文书前来的。
内兄提及他,自己也了解一些,没有避讳什么,一些事情内兄所知或许比自己还要多一些。
“雨村,的确要入京了,大概春夏之时。”
“如海,那个时候,你应该还在京城,期时,也能好好吃一盏。”
“雨村,我也有多年没有见他了,当年我就觉他非池中之物,如今……说不定更为时机。”
“……”
贾政颔首笑道,雨村的书信多有往来,对他的事情知晓不少,他在应天府、在江苏之地做的很好。
要入京了。
这些年来……自己帮了不少人,有些人相对寻常些,有些人就不太一样。
贾雨村就是后者。
两府的门楣之光,自己……才能才干有限,多艰难,唯有尽可能多有一些助力。
等将来府中出现得力的子弟,则便利很多很多。
贾雨村若是入京,于两府而言,算得上一件好事。
“贾雨村,他的确非寻常人。”
“只是……,只是……不知他入京之后如何。”
“……”
内兄于贾雨村的赞誉,林如海不为反对,当年自己也曾时而与之言谈,其人不俗。
所欠缺就是时机,故而……自己助了他一次。
数年来,他的仕途很顺利。
不过,因扬州距离金陵不远,关于贾雨村的一些事情,自己耳闻不少,对他的褒贬不一。
自己也了解过一些。
具体真假不可知。
或许,他还是当年的贾雨村。
或许,他变了不少。
至于真正性情,要看他接下来的所作所为了,以他的官位,入京之后,当有重用。
陛下近年来,也的确需要一批干练之才,雨村……的确上佳的时机。
“再等等就可以知道了。”
“内兄王家子腾,对他也多有好奇,也有知晓他的一些事,待雨村入京,少不了见一见。”
“……”
贾政笑语。
无论如何,雨村入京后,肯定要重用的,具体落于何处……还不太明晰,也许有人知道,却非他们所能知。
“王家老爷……,前几日之事,彻底解决了?”
“我也只是听说一些事,倾臬兄那里也了解了一些,事情……的确难料。”
“……”
王子腾。
听得内兄提及那人,林如海想起一件事,不由看了看身旁临近低语说着话的鲸卿和宝玉。
以宝玉的性情。
以鲸卿的性情。
他们竟然可以说得来?
这就……很难得了。
原本自己想着鲸卿可能早慧一些,而宝玉的身份又不一般,但……现在的鲸卿似乎也不需要那些。
是以,自己想多了。
宝玉这孩子,是聪明的,是有灵性的,若然心思落在举业上,绝对可以早早有成。
惜哉。
他的性情……多奇怪了一些,喜欢在内宅厮混胡闹,这就……不太好了。
鲸卿!
前几日做了一件大事,将王子腾的儿子王德打了,都快打死了,还真是……听到都不敢相信。
不太相信鲸卿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后来。
确认了。
也从倾臬兄那里了解更多,事情也解决了,终究闹大了不好,对王子腾更不好。
他!
肯定不希望闹大的。
“解决了。”
“事情不为好,闹开了,对于王家,对于两府,都不好,尤其,王德所作所为,内兄了解不多。”
“还是解决的。”
“鲸卿……,鲸卿将王德打了一顿,也算解决之法,那个王德……,哎……。“
“……”
事情的确传开了,也不知是谁传开的,可能是两府多嘴多舌的下人,也可能是王家的一些人。
幸而,事情没有闹大,传开就传开了。
解决了就是最好结果。
以自己对内兄的所知,若言那些事情、那些言语是内兄教导,绝无可能。
王德。
内兄的子嗣那般。
自己的宝玉……。
本想要将内兄子腾的儿子说道一二,自己……又好像没有什么资格、颜面去说。
语落,看向还在同鲸卿闲聊的宝玉,说的还挺热闹,往日在自己跟前,就无那般。
“鲸卿!”
“如今已经距离申正不远了,晚上就不要走了,待会我派人去兴荣街,若然倾臬兄回来了,那再好不过。”
“……”
贾政笑语道。
“……”
“这……,世叔厚爱,刚才……我应下薛家太太的宴饮之事,晚上可能要在大观园宝姑娘的蘅芜苑用饭。”
这般盛情?
秦钟自椅子上起身,拱手一礼。
“嗯?薛家太太……,这……,是为了前几日的事情,我也有听太太所言。”
“还没有解决好?”
“……”
贾政和林如海一同看过去。
已经有了宴饮之事?
大观园蘅芜苑中?
贾政多有奇异,无缘无故,薛家太太不会相邀外客的,尤其……还是在大观园。
这就礼仪颇重了。
鲸卿!
突然想起一件事,太太和自己说的一件事,希望自己有空和鲸卿的爹爹说一说,更加方便。
自己……没有理会,些许营生之事,不为大,也值得自己同倾臬兄言语?
小事大做!
不妥。
“鲸卿,姨妈要请你在宝姐姐那里用饭?”
宝玉也是起身,多有讶然,自己不知道这件事的,和前几日的事情有关?
“已经解决了。”
秦钟略微摇摇头。
“嗯,既然已经应下薛家太太,这就……不好有改。”
“薛家之事,鲸卿……你多见谅!”
“……”
贾政起身,近前一两步, 薛家太太已经相请了?为前几日之事,自己若是打搅,不为上。
薛家太太她们入京……不易。
事情解决就好。
美人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