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佣买来了香炉,纸钱和香烛,只是份量不多,她有些尴尬地解释说:“今天买这些有点太迟了,而且城区里没有卖这个的,只能去老街区买。”
香烛只有一对,还是她花高价换回来的,纸钱的份量就更少了,不过还有些老城区老人们自己叠的金元宝,女佣花了点钱就买了一大袋。
但显然她的雇主并不是很在意————说实话,现在城市里的人谁还会那么讲究的祭祖啊?有钱人除了迷信的时候会用到祖宗比如说找个风水大师算一个风水宝穴然后将祖坟迁过去以保证日后的荣华富贵长长久久,平常逢年过节,基本不会想到祖宗。
女佣都觉得,越大、越繁华的城市,人情味就越淡薄,连传统节日都没那么在意,更何况这些习俗呢?
不过,她现在这个雇主,显然是妻管严,即使没那个讲究,听老婆的话,还是决定祭祖了。
不得不说,这家是女佣呆过的最舒服的,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八卦——像她上个雇主,家里有钱倒是有钱的,除了她之外还有七八个女佣,里头不乏漂亮的、学历高的,那哪里是奔着干女佣的活来的,分明是奔着攀高枝来的。
有一个也的确是攀成功了,跟男主人厮混被女主人抓包,那叫撕得一个天翻地覆,结果男主人还拉偏架,愣是将女主人给气的要离婚。
那个漂亮女佣现在怀上了孩子,直接鸠占鹊巢,大有成下一任女主人的意思。
女佣觉得这种环境实在是恶心人,所以就辞职了,到了现在这家……
陆家在他们业内也算是如雷贯耳,入职前都会经历严格的培训,这可跟之前的有钱人家不一样,陆家现在是真正的豪门,顶级豪门,所以那些想攀高枝、居心叵测的女人要是真的通过公司进来了这里,那砸的是公司的招牌。
总之,现在女佣的工作环境清爽了很多很多,同事虽然也有清秀佳人的类型,但也很自觉,没有什么歪心思。而且她相信这么久以来,男主人甚至都没仔细瞧过她们,压根还不知道她们长什么样。
两位男主人的感情也很好,长得又很帅,女佣每天工作看着都觉得十分养眼,心情那叫一个愉快。
因此这一次除夕,她也十分愿意留下来,并没有回家。
听说男主人还要放烟花,心里也高兴,只觉得还能白看一场烟花秀,简直赚翻了。
纪知夏不知道女佣的小心思,他翻了一下香烛和纸钞,说:“够了够了,很多了。”
他压低声音对旁边的陆岱说:“先拜拜。”
陆岱:“嗯。”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纪知夏循着以往的记忆,有模有样的倒扣着米饭,桌上有鱼有肉,只是过于丰盛,实在不像是祭祖的饭菜,太有烟火气了。
纪知夏点了香,在心里默念祖宗保佑他们幸福美满。
拜了拜,才插进了香炉。
陆岱学着他,点了三根香,闭着眼睛在香炉面前鞠躬拜了拜,插香。
拜完之后,陆岱就和纪知夏一起拿着纸钱去门口烧纸。
比起纪知夏,陆岱做这件事的兴致缺缺,这么多年,陆家的确已经没有了祭祖的习惯。
不过,陪纪知夏,倒还有那么一丝意思。
纪知夏拿了陆岱的打火机,很精致防风款,上面雕刻了一只镂空的虎头,连根须都清晰可见,纪知夏平时就很喜欢一边摸一边打开玩——挑开打火机的那一霎那,声音清脆如玉石撞击,纪知夏很喜欢这个声音。
他将纸钞点燃放到了鹅卵石铺就的平整路面上,看着一张又一张的纸钞烧成灰烬。火光将他的脸庞照耀得有些沉寂,但眼神又是那么轻而缓,因为蓄着柔软的、可爱的希望,而变得有了几分晶莹的光彩。
纪知夏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样会不会有点年味?”
陆岱低头看他,“你觉得没有年味吗?”
“唔,之前是有点感觉,感觉好像太平淡了。”纪知夏说。
“那是因为没到晚上,到晚上放了烟花,就会有你说的年味了。”
“对哦!晚上放烟花!”纪知夏期待起来,问陆岱:“怎样的烟花啊?会不会开花啊?”
陆岱反问:“有不开花的烟花吗?”
“呃,有啊,很多,去年在镇里看他们放烟花,都是花束那样的,不是开花的烟花,我觉得不好看。”纪知夏认真地说。
“有开花的,有很多种,晚上你可以看。”陆岱语气淡淡地说。
“那太好了!”
纪知夏脸颊泛起了一丝喜悦的红润,越发显得他的肌肤白里透红,眸光动人,“好幸运啊。”
陆岱垂眸看他,“幸运?”
纪知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小声地说:“对啊,我好幸运,能遇到你,能嫁给你,能被你喜欢。”
从遇到陆岱之后,他就开始过上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生活。
遇到陆岱之后,每一天都很新鲜,每一天……都很快乐。
纪知夏小声地说:“其实……你说的对,不用去祖宗保佑什么的,因为就算没有他们保佑,我们也能过得很好。”
年纪大,也的确有年纪大的好处的,陆岱比他大六岁,情绪一直都很稳定——虽然有时候会吃醋,会生气,但也很好哄。
有时候纪知夏都会觉得,陆岱是故意生气的,这样就能骗自己去哄他了。
当然,这只是纪知夏的一个感觉而已,并没有实质的依据。
总的来说,陆岱的性格还是非常沉稳的,很稳定,这样的人,一般确定了什么事情,都不会再有改变了。所以其实他们以后一般也不会有什么变故了。
除非是他不喜欢陆岱了。
呃……其实也有这个可能的,毕竟陆岱的需求太强了,纪知夏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好像满足不了陆岱。
哎,这个就……没办法了,听说男人三十岁之后那什么就下滑了,四十岁之后基本就没了,清心寡欲地把所有的兴趣爱好都放到了钓鱼上。
纪知夏想不到陆岱不去做这种事情,转身去钓鱼的模样,但总归有一个盼头?
总是,纪知夏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坚持的!只要坚持到陆岱阳痿的那一刻,他就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纪知夏说了这么多,陆岱的回应,只有一个淡淡的“嗯”。
不过纪知夏并不是很意外,陆岱有时候就是话很少,但纪知夏知道他听进去了。
而且……他心里肯定在暗喜。
纪知夏觉得陆岱的耳根子还是软的,所以很好哄。
晚上吃完丰盛的年夜饭,陆岱给他放烟花看。
他们有足够宽敞的场地放烟花,一箱一箱的烟花被女佣们搬到了空地上,由陆岱亲手点燃引线,“咻”的一声巨响,烟花如星子一般晃着灰色的尾巴蹿上了天空,很快在空中炸裂出一团团绚烂的花朵,很快,黑色的天空花团锦簇,生动甚至得有花苞绽开的过程。
显然,这是极其昂贵的烟花。
陆岱点燃了一次,后面就交给了女佣去点燃引线,自己则是站在纪知夏旁边,陪他一起观赏烟花美景。
纪知夏仰着头看着天空,不禁地呢喃道:“好美啊!”
好漂亮的烟花!
纪知夏心里涌动着无法言说的喜悦和安宁,他伸手挽住了陆岱的手臂,很依恋,欣喜的情绪无法压抑,脸上露出了笑容,漂亮的可爱虎牙若隐若现,“老公,新年快乐!”
烟花炸裂的声音很大,因此纪知夏用了吼的力道。
陆岱低头看了他一眼,宽厚的手掌抚上他的头顶,轻轻地揉了揉,纪知夏细软的头发被他揉乱,见此,他唇角翘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新年快乐,乖宝。”
纪知夏对着陆岱露出了好看的笑容,朝他伸手,“压岁钱~”
陆岱虽然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但看他伸手的动作,就知道他的意思,他微微笑着,正要从口袋里拿出红包,纪知夏那好看的笑容就突然变了,他捂住了耳朵,神情变得有些惶恐,声音有点颤抖,“耳朵……有点痛。”
陆岱一顿,表情变得有些吓人,伸手隔着纪知夏的手,密不透风地捂住了他的耳朵,“回去。”
对女佣几乎是用吼的声音道:“别放了!”
女佣们也惶恐起来,赶紧灭掉了已经点燃的引线。
纪知夏还未说什么,陆岱低头对他说:“你捂住耳朵,别听了。”
纪知夏捂住自己耳朵的手用力了些,陆岱松开手,将他打横抱起,大步地走进了别墅大门。
纪知夏心跳如擂鼓,就算没有他们这边的烟花燃放,也有其他地方的烟花。
他们家的烟花还未停下来,因为已经点燃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烟花箱里的烟花都放完,因此烟花炸开的声音依旧很响。
太响了,纪知夏那脆弱的耳膜摇摇欲坠,几乎已经没法承受。
纪知夏只觉得疼,很疼,但又只是一瞬间,随后便是抽痛,像是脑子里的疼,让他心脏有一种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错觉。
完了,纪知夏心里有一个模糊的想法,他可能要彻底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