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知夏耳朵还略微有些发烫。
他的耳朵有问题,所以陆岱总在他戴着助听器的左耳边说话,坐车也是坐他左边,两人之间有扶手,不会靠得很近,但纪知夏总会往陆岱那边偏坐,因此陆岱在他耳边说话就很方便。
只是刚才陆岱说话没有刻意靠近他在他耳边说,纪知夏听得不是很清晰,但也知道陆岱在说什么。
心脏跳得没那么厉害了,但耳朵却烫了起来。
好奇怪,纪知夏想。
他看向陆岱,陆岱这个时候也在看他,眼神那么深邃,像是有漩涡一般,几乎要将他的心神都吸走了。
好奇怪,以前陆岱的眼神……有这么让他不敢直视吗?
其实一开始是这样的,他的确不太敢和陆岱对视,因为陆岱的气质太冷了,即使说话温和,他本人的气质就摆在那里,还是挺难让人放松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纪知夏知道陆岱对他好,是可以信任、可以依赖的人,所以纪知夏在陆岱面前越来越放松,越来越没有警惕,所以和陆岱对视说话都没有问题。
只是最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纪知夏不太清楚,他发现自己并不怎么敢和陆岱对视了。
对视的时候心惊肉跳的,总有些说不出来的难为情。
就像现在这样。
是陆岱看他的眼神好像和以前不一样,空气中似乎也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
纪知夏拉高围巾,将脸埋在了围巾之中,鼻间都是围巾上残留着的陆岱身上的气息,有点冷冽的香味儿,因为围巾柔软的材质和他的体温,那股冷冽的香味儿变得有些暖意,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温馨的香味了。
这一路上两人并没有再说什么话,兀自沉默着,直到车行驶进小区,陆岱开口道:“元旦我打算搬家。”
纪知夏愣了一下,抬起脸来,迷惑地看向陆岱,“搬家?搬到哪里去?”
陆岱说:“别墅区,会有花房和草坪,天晴的时候我们可以打球。”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岱只是微微侧目看了看纪知夏,伸手捋了一下纪知夏有些凌乱的头发。
纪知夏感受着陆岱指尖擦过额头的温度,眨了眨眼睛,对陆岱说:“可以是可以……不过新家在哪里啊?会不会离你公司很远啊?”
陆岱语气淡淡地回答:“不会,正常通勤时间,如果太远,可以坐直升机上班。”
纪知夏:“……”
坐直升飞机???
纪知夏弱弱地问:“直升飞机?能行吗?”
“为什么不行?”陆岱反问。
“呃……”纪知夏卡壳了一下,才说:“直升飞机要降落吧?”
陆岱回答:“办公楼楼顶有停机坪。”
纪知夏:“……”
从未设想过的上班方式get到了。
纪知夏好奇地问:“直升机是买的吗?要多少钱啊?”
陆岱竟也耐得住性子,回答:“嗯,买的,价格几千万,你要是感兴趣,搬家后带你坐一坐。”
纪知夏还怪期待的,只是还有些担忧,小声地说:“那我想坐一坐,不过没有安全措施的话,会不会到后面青一块紫一块、东一块西一块啊?”
陆岱:“。会有降落伞,飞行员很专业,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哦哦哦,好吧,我就是问一问,毕竟看着有点危险。”纪知夏说。
陆岱语气淡淡地说:“你坐飞机也会想这些问题吗?”
纪知夏听出来陆岱在说他爱胡思乱想,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声音更柔和了几分,“你别笑话我,我是爱乱想,我知道一般不会出事的,但就是担心嘛,你不能阻止我担心对不对?”
陆岱看向纪知夏,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纪知夏容貌精致秀美,如此柔顺地低垂着秀气的眉眼,白玉的脸颊透着淡淡的粉,睫毛颤动之下,衬得他整个人都有那么几分楚楚动人的气质。
像一颗在树枝上成熟的桃子,在绿叶之中舒展着身体,毫不吝啬地向路过的行人展示它透红的表面,无时无刻不在招摇:它很甘美,可以被人心满意足地吃到肚子里。
陆岱的手指又痒了起来,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到了膝盖上,在纪知夏的视野盲区里摩挲了一下手指,压下了想伸手触碰纪知夏的欲望。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不该时刻被纪知夏无声无觉的引诱致崩溃。
于是陆岱淡淡地说:“对,你是该担心。”
下了车,纪知夏重新捂紧了围巾,要替陆岱分担一袋子的娃娃,陆岱的手臂抬了抬,语气不容置喙地说:“不用,我可以。”
纪知夏一听他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不能再坚持了。
陆岱有时候还是很有自己的原则的,是原则吧?
反正,他做的决定,就不会被别人轻易地动摇。
所以这种事情,就听陆岱的好了。
只是,这样的小事,陆岱都要代劳,让纪知夏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很多事情,陆岱太亲力亲为了,纪知夏有点担忧,他怕对陆岱越来越依赖,到时候没有陆岱……
纪知夏不愿再想下去,他将这种思虑全都抛到了脑后,紧跟着陆岱进了门。
陆岱个子高大,脸色漠然,拿着两大袋的网兜娃娃显得十分违和,大厅站岗的保安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又看身后紧紧缀着的纪知夏,哪里还不明白呢,这是陆总带老婆出去玩了。
陆岱和纪知夏的事情,其实也不是秘密了,在这个八卦传得飞快的地方,纪知夏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
别说,还怪传奇的,一个学生仔居然能嫁给顶级富豪,怎么想都很梦幻传奇吧?
也不知道几个菜几瓶酒菜可以做这种梦。
乍一听,可能都会觉得是编的,但大家都有眼睛有耳朵,陆岱又很高调,每天带进带出的,有机会都能看到他妻子,的确很年轻,脸生嫩,个子也不是很高,漂漂亮亮,娇娇气气的。
而且站岗的保安们也是看得最清楚的,陆总对他妻子是十分疼爱照顾的,又是亲手给他戴围巾,又是给他整理衣领,现在更是不顾形象地提了两大袋娃娃回来。
很多时候,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怎么样,外人听不到他们俩说话,但也能从很多细节中窥探到平常这两人是怎么相处的。
等陆总和那学生仔进了电梯,三个保安才敢压低声音说话:“陆总带老婆去夹娃娃夹了这么多啊。”
“真羡慕啊,年纪这么轻,就嫁进了豪门,不过可惜是个男孩,不能生孩子。”
人就是这么现实,要是陆岱的身份不是陆氏集团的总裁,而是一个普通人,那么外人对他们的婚姻关系,大概率是唾弃八卦,总之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
但陆岱不是普通人,身份高贵,即使保安心里不大看得起男人和男人结婚,但此时的羡慕又是做不得假的。
“是啊,不能生这个是个大问题,以后家业那么大,都不知道便宜谁。”
另一个保安窃窃地说:“会找别的女人生的吧,男人嘛,有钱就变坏,何况陆总这么有钱的,没准其他房子里还藏了女人也说不准。”
“不一定,陆总买了这处房子四五年了吧,也没有带过谁过来住,他老婆倒是第一个。”
“所以说是其他房产嘛,我是不信陆总能一直喜欢他老婆,现在也就是新鲜感,男人哪儿有女人好,日后说不准就带别的女人过来了,有钱人的事情,我见得多了。”
“那就看呗,反正我听说陆总风评很好,不是那么花花肠子的人,他这种人跟我们不一样的,我们是俗人,他这种身份的,早就脱离低级趣味咯。”
……
纪知夏和陆岱回到了家。
陆岱将娃娃放到沙发上,纪知夏走过来解开,将娃娃一个个拿出来,开始找地方摆放起来。
茶几、柜子、大屏液晶电视上方,但凡有空隙,都会被纪知夏摆一个布偶娃娃。
蓝色的客厅布局瞬间有多了一些活泼的暖色,柔软的布偶也很好的点缀柔化了客厅的风格。
纪知夏摆了一圈,还剩一袋,他就对陆岱说:“你房间也需要娃娃。”
陆岱看着纪知夏,顺从地说:“嗯,我需要。”
纪知夏呲牙笑了起来,怪得意的,“早就看你房间冷冰冰的样子不顺眼啦。”
纪知夏说着,小跑到陆岱房门口,伸手握住房门把手,轻轻一转,就将房门打开了。
他走进陆岱房间,嗅到一股冷冽的香味儿,是陆岱常喷的男士冷香香水。
而陆岱房间的风格也是黑白灰这三种色系,也是冷冰冰的,真的从头到尾都带着冷意。
呆久了甚至都会有些不舒服,纪知夏也不知道陆岱怎么呆得下去的。
他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给陆岱的床头上面摆放了一排的娃娃。
娃娃柔软的暖色和外观,给这片冰冷的空间带来了一抹鲜艳的颜色。
但也只是一抹而已。
纪知夏出了陆岱的房间,费解地问:“你的卧室为什么要装修成那个样子呢?”
他认真地说:“我多呆一会儿,就觉得有点难受,感觉……感觉有点像是住在棺材里……这是可以说的吗?”
陆岱语气淡淡地说:“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懒得去思考用什么颜色。”
纪知夏看着陆岱,犹豫了一下,说:“那我可以帮你做主吧?”
话音刚落,又摇了摇头,说:“也不好,还有半个月就搬家了。”
又想到了什么,他眼睛微微亮起,对陆岱说:“你可以睡我的房间啊!这个房间你就先别睡了,好不好?”
陆岱一顿,目光紧紧地盯住了纪知夏,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危险的沙哑,“睡你的房间?”
“对啊,可以睡我的房间。”纪知夏没有注意到陆岱的异样,声音坦然且直白,“我不是有好几个房间吗?你都帮我弄好了,那么漂亮,那么暖,光是走进去都觉得开心,你可以睡我旁边的房间。”
“……”陆岱移开了目光,轻声说:“不用了。”
“怎么了?为什么不用?你不想换个环境吗?”纪知夏越发费解了。
陆岱声音冷淡地说:“嗯,我说不用了,就是不用了,不用你操心。”
纪知夏:“……”
他张了张嘴,有几分委屈的神色,“我操心都不行吗?我是真的觉得你房间好冷,而且呆久了心里都不太舒服,我这是关心你,你就听我一次可以吗?”
陆岱看着纪知夏,唇角微微翘了一下,似有几分调侃,“你胆子真的大了。”
“这是什么话?”纪知夏秀气的眉毛都竖了起来,五官表情十分生动,“关心你就是胆子大了啊?”
他伸出手,手指握成拳头,朝陆岱身上捶了一下,“我要是这样,那才叫胆大包天呢。”
纪知夏用的力气不大,他浑身都是柔软的皮肉,说实话,手也是绵软的。
他捶了一下,就被陆岱握住了拳头,心想,拳头也是软的。
这样打人,能有什么伤害?就像奶猫似的,即使伸出了最尖利的爪尖,也挠不破人的皮肤。
陆岱冷着脸,心道:怪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