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月光流泄,不知名的虫子叫得兴起,两人的呼吸起伏。
这三者间,混进了另外的东西,是类似牛的嚎叫声,却比牛要闷沉得多。
苏清一把拉过墨秋在人高的草丛中伏下,浓密的草丛跟暗沉的夜将他们掩盖得与周围景色无异。
正常情况下苏清是不会躲起来,但这些她直觉觉得他们先躲起来比较好。
有着九头脑袋的兽类拉着一辆华丽车撵驰骋而来,马车身后跟着排列整齐的骑兵。
兽类在苏清他们前面停下,一人撩开帘子,从车辇上缓缓下来。
透过草叶的缝隙,苏清看清了那人的脸,眉毛微动。
月光与暗夜交织,那人的脸也明晦半渗,但苏清还认出了他,齐星颂。
他脚步一下一下,离苏清越来越近,他身上的渡劫气息也渐渐被苏清感知,挤压苏清的五脏六腑,苏清有些难受,运转鬼气护体才舒缓了些。
齐星颂渡劫期跟乐鹤的渡劫期不一样,齐星颂比起乐鹤渡劫期气息更为深不可测。
她放轻幅度去看墨秋,暗光中,他好像没什么感觉。
墨秋是楚山的血脉,能当上妖王必然不是平平之辈,而墨秋身上流淌着他的血,墨秋不受渡劫期威压影响,也是正常的。
似乎注意到她,他眉眼微微侧过,漆黑如水的眼睛对上她的目光,他笑了下,用嘴型说:“师姐,我们好像在偷情啊……”
这都是些什么比喻?
苏清脸有些发烫,继续去看齐星颂。
可越看,墨秋用嘴型说的那句话越在脑海中回荡,完了,她也觉得像了。
这些动静间,齐星颂已经研究完墓碑,他目光沉沉,举右手手掌,立即有人跑到他身边跪下,恭敬而虔诚:“妖王大人有何吩咐?”
妖王?
苏清想起楚山带他跟墨秋到的地方,的确不应该是城主府。
妖王是一个称呼而不指代一个人,谁成为了妖方城的主人谁就是妖王,想来应该是齐星颂挤开了楚山自己做了妖王。
那日回忆中楚山的强大跟齐星颂的弱小还历历在目,如今楚山一副病入膏肓之态,齐星颂却当上了妖王。
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猫腻?
毕竟齐星颂的修为跨越实在太大了。
齐星颂目光不知放到了何处:“带那个女人上来。”
简单的一句话,威严便已重重。
“是。”
一个形容狼狈的女人被两粗壮的大汉拖上来,她腿脚好像被打断了,软软的。
苏清不认识她,身旁的人气息一顿。
苏清小幅度地转头,见墨秋眼睛晦暗,盯着那个女人。
这人是谁?
苏清心中疑惑刚生,便听见齐星颂的声音:“你不是说楚山的儿子在这吗?”
那女人抬起一直垂着的头,露出一张哪怕妆容不再也艳丽精致的脸。
她开口,声音好听虚弱:“我也不知,也许逃了吧。”
顿了顿,她又道:“不要杀我,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想出来他可能会在哪,这些年我一直有派人监视他的行踪。”
“只是自从你打入城主府那日后断了。”
“她是谁?”
苏清无声的问。
“我说的那个妖王宠妃。”
墨秋同样无声的回答,此时他又回到了懒懒散散的模样,仿佛想好了什么事。
苏清心绪浮动,这个宠妃的话根本跟墨秋告诉她的事情不同,她为什么说谎?齐星颂又为什么要找墨秋?
那个宠妃,也就是红芽,平静地等待着齐星颂的宣判。
她说谎了,可她必须说谎,她是妖王最宠爱的妃子,齐星颂攻入妖王府,楚山不知所踪,楚山的人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她更是不能例外。
为了活着,她想要诱惑齐星颂,可这人压根就像没有感情的那根弦,毫不留情让他属下将她斩杀。
她魅惑了处理她的那个人才能活下来,只是不久前却被齐星颂发现。
那次他要自己处理她,她想到了她打听到的齐星颂在找楚山的踪迹,急中生智之下说她知道楚山唯一的血脉在哪,并告诉齐星颂,用楚山唯一的血脉一定能逼出楚山。
齐星颂沉沉的目光扫过红芽:“一刻。”
一刻时间,想不到就是死的下场。
红芽咬牙,手心黏湿湿的,一刻钟,她要编出当年那个孩子的下落,她怎么会知道?
那个孩子说不定已经死在了下等大陆。
红芽稳住心神,目光开始乱转,试图这样能找到一些灵感。
忽的,她目光顿在坟墓旁的草从旁,眼睛眯起。
她是植物类妖,对植物的变化不同尤为敏感,这霖草的呈现出来的形状不同于一般的霖草。
红芽大喝:“谁在哪?”
苏清气息不由一乱,齐星颂瞬间捕捉到这变化,目光暗下,灵力极快地向苏清墨秋二人所在处打去。
苏清扯过墨秋往旁边闪躲,小型阵法隐藏在草丛里迅速生起,缓解了齐星颂灵力打在他们身上的力道。
这次躲避离开了草丛,二人的身形彻底暴露在齐星颂面前。
气氛顿时一僵。
苏清见其他人看着他们不说话,点了点头,带着墨秋若无其事地走。
“慢着。”齐星颂开口,眼中凛厉疑惑一闪而过。
这两个人为何给他熟悉的感觉?
他可以确定他没见过这二人:“你们是谁?”
苏清捕捉到齐星颂的疑惑,跟楚山完全不认识他们不同。
应该是齐星颂是心魔的主人,因此才会对心魔遇到的他们有熟悉之感。
苏清顿了顿:“我们是百生婳的朋友。”
苏清不想进行没必要的麻烦,齐星颂不知道会不会对他们出手,她搬出了百生婳。
齐星颂那么喜欢百生婳,应该会看在她的面子不对他们动手。
闻言,齐星颂久久地沉默。
月亮渐渐染上了阴影,半晌,齐星颂声音响起:“百生婳是谁?”
他头微微地歪了下,眼中流露出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痛苦沉闷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