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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结这些州府的担忧,远在边陲的岭南,地理优势一下就突显出来了。

猥琐发育的岭南这一刻还不足以引起各方势力的关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白灾、叛军和异族吸引去了。

连上次去信向朝廷救助这件事都被大家抛到了脑后,朝堂上没有人关心安南扰边的后续怎样?

朝堂没有关注岭南,但受到白灾往南逃荒的难民凭着生存本能,有点能力的都一直在往南逃。

陈永田和俞全到了桂阳郡,两支商队便分道扬镳。

俞全领着自己的商队出了桂阳郡往西向着零陵郡而去。

而陈永田则进入桂阳郡休整,并放出消息有一批反季蔬菜出售,桂阳郡本地的商贩听了有不少人心动。

桂阳郡处于荆州最南边,靠近南岭山脉,虽说与岭南相隔一条山脉,但两地的气候却天差地别。

岭南气候温润,而岭北却四季分明,这会儿桂阳郡虽然没有下及膝的大雪,但落在地上的雪也没过了脚踝。

冬季这儿的蔬菜也只有耐寒的白菜萝卜等,对于陈家商队运来的反季蔬菜吃的就是个新鲜,很受本地豪强富人的欢迎。

至于比肉类还贵的价格,他们表示理解,在灾年能吃上稀罕的夏季蔬菜,贵点不是应该的!

他们的人生最缺的不是银子,而是享受的物资!

陈家商队将物资在桂阳郡清理的七七八八,再往北走,路上明显难民人数增加了。

“头领,路上的难民越来越多,再继续走下去,我怕这些难民会趁机发难!”负责领头的车把式将马车交给徒弟,找到陈永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陈永田脸色凝重,他比谁都清楚难民的可怕,如今路边还是三五成群,他担心越往北走,路边的难民越多,到时即使难民发难抢劫他们的车队,杀他们的骡马果腹,他们也一点办法没有,任这些难民为所欲为。

“让大家收拢队伍,加快速度,拿出拼命的气势出来,大家尽量别把队伍拉的太长,还有别露富,赶路期间谁也不能进食!”

陈永田的命令传递下去,队伍瞬间气势大变,队伍也加快了速度,吓得路边的难民不自觉的避开车队,生怕站在路边引起这些人的不快,被他们抽鞭子!

“大哥,我们终于逃出荆州地界了!”

当队伍踏上岭南特有的水泥路,秋三顾不上疲惫,兴奋地跑到朱卫身边大声说道。

微风拂面,朱卫感受着与荆州不一样的气候,低头跺了跺水泥路面,“这就是水泥路?真的跟石头一样硬,但比石头路平坦!”

水泥路比边缘的路基高出不少,队伍里走累了的男女老少坐在干燥平坦的水泥路边缘,这儿摸摸,那儿敲敲,他们都好奇是什么样的泥,能造这样的路面?

等稀奇看得差不多了,这些人才开始用木棍清理鞋底沾的泥土。

“这黄泥黏性真好,一路走来一路沾,我这鞋子现在起码有两三斤重!”

“谁说不是,这下过雨,下山一步三滑,一边下山还要一边努力保持身体平稳,从山上下来,我两条腿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不过,话说回来,岭南不是被称为南蛮子么,怎么我感觉岭南比荆州还富有?”

“是呀,荆州都没有这样的水泥路。”

听着兄弟们的议论声,邬钟也就是邬痣,凑到朱卫身边问道:“大哥,我们来了岭南,是继续上山为匪还是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开荒种田?”

如果夏婧在这里,她听到几人的对话一定会听出他们的声音很熟悉。

这支队伍就是当初在京畿通往王陵的半道上,劫持她棺材的那伙山匪。

下雪前叛军地盘扩张,占领了豫州,看当初的局势,叛军的兵锋大有直指荆州或扬州的可能。

在这种紧张的局势下,叛军看似行势一片大好!

在附近几个州府活跃的山匪,更是应召去了豫州投靠叛军。

各方山匪都想捞一份从龙之功,这一点朱卫很理解,但理解并不代表他愿意由匪到叛贼这种身份转换。

匪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下山从良,他就能花点银子转为良民。

而叛贼恰恰相反,朝廷对背叛朝廷的贼寇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一般俘虏了都是斩立决,或者后半生都在服劳役,到矿洞里挖一辈子的矿,直到累死的那一天才能解脱。

朱卫不想自己的兄弟和后代,永世背负着叛贼的罪名。

他不想投靠叛军,但他阻止不了自己队伍里的兄弟奔前程。

人各有志,最后愿意投奔叛军的兄弟们都去了豫州,而不愿意去冒险的兄弟们,以及剩下的家人便跟着他一起往岭南来了。

朱卫看着老的老,少的少,“我们在府城附近找个县城先安顿下来再说。”

邬痣对朱卫的选择并不感到意外,在他拒绝前往豫州就可以看出,他并不愿意终身为匪,更别提为叛贼了。

“大哥是想让大家安顿下来安安稳稳过平凡的生活?”

朱卫点了点头,他看向坐在路边休息的孩子们,“为了他们,我们也得做出改变,乱世虽然英雄不问出处,但也是我们这种出身的人最容易洗白的时机。”

趁乱找到一处落脚点,等天下太平时,他们就是名副其实的良民。

邬痣看了眼孩子们,咧嘴笑道:“我们听大哥的。”

有了水泥路,队伍的行进速度就快了不少,大家走起路来也轻松不少。

“大哥,我刚问了路人,他们都是去曲江附近修堤坝的。”

朱卫听了惊讶问道:“这都腊月了,怎么岭南还要服劳役?官府这是不想让百姓过个好年啊!”

“大哥您误会了。”邬痣一脸轻笑,见朱卫疑惑的看过来,便解释道:“我刚才问过路人,他们说并非是服劳役,而是官府招工修缮堤坝,每天管两顿饭还发工钱。”

朱卫听了这话,不可思议地说道:“管饭还发工钱?这是骗人的吧,多少钱一天?”

邬痣伸出一个大巴掌,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五十个铜板!”

“这么高?”

走在旁边的兄弟们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神仙官府啊?服劳役包吃还发工钱?

“对,就有这么高,平时请个劳力也就三十来文。但这一次,听说是因修堤坝有些时候脚要泡在水里,算是给劳工们的防寒补贴。”

“岭南的官府有这么为百姓着想?”其他人都表示怀疑。

这些说词都是路人的一面之词,他们刚来岭南,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路人可不管他们信不信,年底了他们还出来修河堤就是为了多赚点铜板,好给家里过年添个菜,给孩子媳妇添件新衣。

以前听说服劳役来修河堤,大家都是能躲就躲,如今官府承诺算工钱,附近村子的壮劳力都来了河堤上做工。

再遇上路人,朱卫便主动上前搭讪。

“老兄,你们是去曲江河堤做工的?”

二福听到有人跟他说话,转过脸来看了一眼,憨憨笑道:“对,趁着年前赚点铜子给家里添两个肉菜。”

朱卫笑着问道:“老兄是个顾家的好男人,这去河堤做工真有工钱拿?万一做到过年,他不给工钱咋办?”

二福一边赶路,一边上下打量他一眼:“我看你们风尘仆仆的,是从外地赶过来的吧?是想来河堤做工?”

朱卫打着哈哈,“是从外地过来的,这不在你这儿了解下情况。”

“如果你们来曲江河堤做工算是来对了,如今官府为了赶工期,没有限制人数,来的人越多越好,能缩短工期,尽快完工!”

二福笑眯眯的说着,“不过,就算是招再多的人,这两岸河堤怎么也得修到正月底才能完工。”

朱卫听得很认真,“老兄对河堤很熟悉,看来没少来做工。”

二福听了哈哈大笑:“不瞒你,河堤是从我们村那段开始修起来的,一路修过来,现在已经修到曲江附近了。你说我能不熟悉吗?”

朱卫也跟着笑了起来,他随和的态度一下拉近了两人关系。

二福往后瞧了一眼长长队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微微皱起眉头道:“都说故土难离,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离开家乡来外面讨生活的。你们这是拖家带口的来这边讨生活,真是不容易!”

朱卫苦笑,语气难免低落下来,“灾荒三年,我们只在乎能不能活下来,你说的什么家乡呀,故土呀,我们都不在乎。只要有一方天地能接纳我们,让我们能够自食其力的活下去就行。”

二福听他这么说,眼里流露出同情、怜悯等情绪,“那你们等会到了河堤那儿,可得好好做工,河堤做工如今是一日一结,非常方便,领了工钱还可以接济下家人。”

邬痣跟在后面听的惊心不已,难道大哥真想去河堤做工?

他的大哥现在虽然解散了原有的山匪队伍,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哥这些年可是存了不少积蓄,随便拿出来一点挥霍,也比如今去河堤赚钱强。

“一日一结呀,我还以为是年底结束了才结算工钱呢。”朱卫一副恍然的模样。

两人一路走着一路聊着,觉得脚下的路程都变短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一行人终于走到了曲江城外的河堤。

河堤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有做工吆喝的声音,也有监工呵斥的声音。

看着面前这一幅繁忙的景象,朱卫以为自己看错了眼,毕竟在灾荒年,哪个官府会如此大举动工劳民伤财。

似乎来了岭南后,他所见所听,完全看不出岭南是从灾年过来的。

二福看他愣住的模样,本来想拍他的肩膀,结果发现这男人身材高大,以他的身高拍他的肩膀还真不合适。

他便改拍了拍对方的手臂,指着河堤不远处的帐篷道:“兄弟,那儿就是负责河堤修筑的工程处,你若想来河堤做工,得先去那儿登记,等登记了就会有人将你交给管事,管事就是安排你做工的人。”

“我知道,谢谢老兄关照。”

“不用如此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二福回望了眼长长的队伍,年老体弱都有,也不知道他们这举村搬迁吃了多少苦。

出门在外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都是天下可怜人!

二福摇了摇头,去自己的管事那儿报到了。

“大哥,我们真在这儿做工?”邬痣上前问道。

朱卫回头看了眼自己带来的队伍,妇幼老弱不少,在岭南暂时没有什么头绪时,在河堤上做工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不会引起官府的注意。

“先在这儿做工,等摸清楚岭南这边的情况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大当家的发话,这些跟随他的人都没有意见。

队伍原地休息,朱卫带了几个人一起去了河堤边的帐篷。

一百多青壮年想在这河堤上做工,总得让管事的领导有个心理准备。

管事拿着登记表将带头过去的几个人都详细的做了登记。

“你们有手艺肯定可以吃手艺饭,没手艺的只要能吃得了苦,生活也不会差,要是谁不肯下苦力,又没本事,那么他可能一辈子也脱离不了师父!”

他们永远会想着趴在师父长辈的身上吸血。

当然,来做登记,就没有人会承认自己吃不了苦,对此,管事也只是笑了笑,并不多说。

混淆视听的这伙山匪就这么的在曲江河堤暂时安顿了下来。

修筑河堤很累,石头水泥,还有脚下的淤泥,三者混合在一起,真的弄得人很狼狈。

朱卫带着兄弟们干了一下午,傍晚收工时,便是一身污泥,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有些没干惯力气活的兄弟,劳作半天,就嚷嚷着浑身乏力,头重脚轻,没有食欲等等。

邬痣瞧着如此情况,愁啊!

以前队伍达几千人数时,他管着后勤无所谓,如今队伍也就两百来人,再让他管着后勤是不是有不妥啊?

就拿最简单的说,如果后勤依然由他管着,大家势必会斤斤计较,总拿他不下楼帮忙带小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