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我也打算动身前往西安,毕竟还有一块地皮搁在那里。
临走之前,我去了看了看二叔,但是二叔并不在家,按照二婶的指引,我找到了二叔。
二叔租了一个院子,有三四百平方,干起了废品收购站的生意。
我见到二叔的时候,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二叔。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鬓角有了很多的白发,连脸上的皱纹好像都增多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干净的地方,就连穿着的补鞋都露着脚趾头,此时的他正撅着屁股,整理纸箱。
我在门口轻轻的喊了一声,二叔。
他回过头看了我一眼,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卧槽,富贵,你咋来这里了?
我笑着走上前,掏出一支烟,放到二叔嘴里,并帮他点上,问道:怎么干起这个了?
二叔一边抽烟一边说道:能干啥?一没文凭,二没技术,只能干这个养家糊口了。
我指了指二叔的头发,问道:怎么回事?咋头发还有些白了呢?
二叔一边摘手套一边说道:还不是因为这个废品收购站,太tm不容易了,你不知道,事可多了。
刚开业没几天,被查到了,让办什么营业执照。
办好了营业执照,又让交税。
还有这些货,一天一个价格,天天从早忙到晚,也挣不了几个钱。
来,来,进屋,我给你烧点水,喝点茶,说着二叔向堂屋走去。
二叔烧了一壶水,倒茶的时候我发现他的手臂上有一个非常狰狞的疤痕。
我有些好奇,追问道:这个是怎么回事?
二叔哈哈一笑,说道:被人骗了呗。
二叔看我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便说道:这都挺早的事了,那一天我跟往常一样,骑着板车出去收废品。
在梨园菜市场后面,碰到了两个人,一聊才知道,是咱们得老乡。
聊了一会告诉我,他们厂最近在出售一批电机,问我有没有兴趣。
我一听,咱不就是干收废品这个行当的么?想也没想,就跟着他们去了。
去的的确是工厂,不过是一个荒废的工厂,里面的草有的都tm比我高。
一进去,他们就把大门关上了,又从里面冲出来几个人,让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
我当然不肯拿啊,就跟他们呛呛起来了,最后就被他们打了一顿,抢走了钱。
至于这条伤疤,在打斗的过程中被他们拿刀子划的。
二叔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我听的却是心惊肉跳,有那么一瞬间,眼泪都差点流出来,感觉他太不容易了。
二叔看我没有说话,便说道:嗨,这有啥啊,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之前很多干这一行的都经历过,怪我贪心了。
今天中午别走了,我去找个饭馆,咱爷俩吃顿饭。
我点了点头,感觉心情有些烦躁,在心里暗暗的骂道:陈富贵啊陈富贵,你可真不是个东西,这么久了都没有来看二叔,亏他当初拿出家底帮你赔钱,你现在看起来人五人六的,但是你二叔吃过你一顿饭没有?
二叔看了看表,说道:你先在这坐会,我去把院子里面的东西收拾下,咱们出去吃饭。
看着二叔的背影,我有些感慨,这两年,二叔老的有点快。
喝了一杯茶,我突然间想起来一件事,当初刚挣到钱的时候,想着帮二叔起一栋房子,但是当初手里并没有多少钱,所以搁置了。
我想了想,拿出手机拨打了家里的电话。
电话是我母亲接的,说道:富贵,咋了?前几天不是才打过吗?
妈,吃饭没。
那有那么早啊,咱家吃饭晚。
我爸呢?
老陈,老陈,来听电话,富贵找你。
我爸在电话那头对我说道:富贵啊,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我笑了笑,说道:我能有什么事啊,这不是今天来二叔这了。
我爸一听,对我骂道:你这个兔崽子,上次你二叔还给我打电话说你呢,你多久没去他那里了?
我爸的话让我有些尴尬,又有些自责,我赶紧岔开话题,说道:爸,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下。
说,什么事。
我犹豫了下,说道:是这样的,前些年二叔在北京打工,也没少帮助咱家,你看啊,在村里,我也就这么一个叔,我呢,现在也能挣点小钱。
二叔呢,现在手里没有什么钱,他的房产还在呢空着呢,二叔做梦都想回去把房子盖起来,我想的是,要不我出钱,咱们帮他把单子盖起来?
听我说完,我爸沉默了,我心里也有些忐忑,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良久以后,只听电话那头,我爸一拍桌子,说道:好,好儿子,有魄力,侄子有钱不忘叔,你可真给老子长脸,不用说,这件事,我支持你。
听到我爸这么说,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
不行,我不同意。
我眉头一皱,这是我妈的声音,她在出什么幺蛾子?
只听我妈在哪边说道:咱家凭什么给他建房子?
我爸在哪边对我妈吼道:你给我闭嘴,这件事有你说话的份吗?
呵呵,什么叫没有我说话的份?富贵是我儿子,我当然有。
说完,我妈直接抓起电话,对我骂道:你挣了几个破钱,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是不?你瞎显摆什么?你到底是谁的儿子?轮得到你给这个给那个建房子?
喘了口气,我妈继续说道:你自己在外面不花钱吗?你娶媳妇不要花钱?现在人家都讲究去城里买房,不花钱的吗?陈富贵,你是不是觉得你有很多钱?
我妈在电话那头一边说,我爸在一旁劝我妈,但是我感觉我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面对我妈连珠炮似的发问,我也有些头疼,这不就是不讲理吗?
我妈对着电话吼道:你个死孩子,你到底在听电话没有?
我无奈的说道:妈,我在听呢。
我告诉你啊,你在外头,管好你自己就行,你谁也不用管,只要你自己好好的就行,我跟你爸也不用你操心。
听完我妈的话,我又感动又好气,看了看二叔正在门口跟人忙着装东西,我压低声音说道:妈,你不知道我刚来北京时候的我二叔对我有多好,在说了,这几年我二叔在北京打工,回去的时候亏到咱了吗?
还有,村里也就我爸和我二叔,咱帮她建房子,你们两个脸上不也有光吗?
听完,我妈沉默了会,对着我问道:富贵,你老实跟妈说,你手里现在有多少钱?
我想了想,这个还真不好说,因为很多都压在了工地上,便对她说道:在咱们村,盖个十几套房子,应该还是用不完的。
这一次,我妈更沉默了,良久以后,对我说道:那你凭啥帮他建房子?你到底是谁的儿子?建一栋房子,少说也得大几万块钱,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我就是不同意。
我妈的话让我有些生气,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对她说道:妈,你知道当初我二叔为了我花了多少钱吗?
什么花了多少钱?他能给你花了多少钱?
我耐着性子,把当初我跟李尘和王松打架的事给我妈讲了一遍,当然,我把李尘省略掉了,所有的事都是我惹出来的,包括后来赔钱。
听完,我妈再次沉默。。。良久以后,电话一扔,说道:这事你们看着办吧,我不管了。
我爸拿起电话,对我说道:啊。。。那啥富贵,有空再说吧,我先去哄哄你妈。
电话挂断后,我心里很不舒服,一方面的原因是我妈居然不同意这件事,这在我的意料之外。
另一方面的原因就是我妈兴许也没有错,她只是不想我这个当儿子的有太大的压力,归根结底,她也是想让我自己过的好一些。
我没有办法去埋怨她,因为希望自己的儿子过的好,是每一个母亲的愿望,而且掺不了一点假。
又等了半个小时,二叔忙完了,擦了擦汗,对我说道:走,二叔带你去吃好吃的。
来到外面,二叔看了看我的车,说道:你开车,我骑自行车去。
我有些疑惑,说道:咱俩一起开车去不好吗?
不了,你开车,我骑车去。
我看了一眼二叔,明白了,原来他是嫌自己的身上脏,怕弄脏了我的车。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心道:二叔什么时候跟我变的这么生分了?
我一把夺过他的自行车,放到一边,拉着他的胳膊,说道:今天你必须坐我的车,说完,直接把他推到了车里。
二叔骂骂咧咧的说道:靠,你这个兔崽子,这里面这么干净,我上来弄的脏不拉机的。。。
我笑了笑,说道:二叔,这都是咱们自己的东西,不是别人的,如果这要是你的车,我穿的脏兮兮的,你还能不让我上车?
二叔愣了下,笑着说道:你这个小子。。。
这一次,我们并没有去多好的饭店,而是在村里面随便找了一家,我跟二叔谁也没有喝酒。
吃饭的时候,我把我跟鱼莲的事也告诉了二叔。
又被二叔骂了一顿,说道:你小子,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二叔吗?
还有就是,你为什么不带着鱼莲来家里?你是不是和我生分了?
让二叔这么一说,我有些尴尬了,急忙说道:二叔,你说啥呢,我怎么会和你生分?你不知道,我在西安又整了一个公司,天天一个忙成俩,这不是一有时间就过来了啊。
二叔一边啃猪蹄,一边说道:下次你带着鱼莲过来,要是你自己过来,我门都不让你进。
我赶紧满脸赔笑的说道:好,好,好。
这顿饭,二叔又跟我谈了很多很多,包括什么时候结婚,以后的打算,以后在哪里定居,一直吃到两点,才结束。
临走的时候,二叔拿出一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对我说道:来,拿着。
我有些疑惑,问道:什么?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费什么话啊。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沓钱,有些不解的问道:二叔,你这是干啥?
干啥?让你谈女朋友用啊,现在谈女朋友那个不得花钱,你没事带着鱼莲,吃点好吃的,在给人买两身衣服,不能让人说咱老陈家的人抠门,这里是北京,不是在咱们村里,干什么不得花钱啊。
二叔的话让我眼泪差点流出来,我觉得现在我父亲不在身边,他比我的父亲还要亲,并且我父亲也不会跟我说这么多。
二叔看我有些犹豫,眉头一皱,说道:怎么?嫌少?m的,这可是老子的私房钱。
我赶紧说道:二叔,不是这个意思,这钱我不能要,我有钱。
你有个屁的钱,你天天在外面跑,干啥不得花钱?况且现在谈了个女朋友,那不得吃好点,用好点啊,拿着吧,不够了给我说,二叔有钱。
这一刻,我的眼眶红了,二叔对我,跟我对二叔,压根不成正比,在我来到北京以后,他一直担当的都是父亲的角色,而且比父亲做的还要好。
二叔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拿着吧,有空多往这边来,在这,就是你家,但是说好了,你要是在自己来,不带鱼莲,门我都不让你进。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二叔说道:赶紧回去吧,我知道你忙。
我对着二叔笑了笑,从后备箱拿出两条烟,说道:二叔,拿着抽。
二叔愣了一下,说道:wc,这么好的烟,我不能抽,你拿着办事用。
我没有说话,直接塞到了他的手里,说道:拿着吧,你不拿着,我不安心。
二叔笑了笑,没有说话,但是看的出,他很高兴。
离开二叔的废品收购站,我心里满是自责,感觉我太不懂事了,回头想想,二叔为了我做了多少事,我又为二叔做了什么事。。。
这或许就是亲情吧,毕竟我跟二叔身上,都流着相同的血。
我很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如果没有来北京,也就碰不到二叔,如果碰不到二叔,也就没有我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