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好几天时间,陈耀祖打听出了一些眉目。
镇上的人的确见到过一个男人前一阵子常去刘梅英的商店买东西,去的次数多了自然有人注意,这个男人不像别人是几个人一起去商店,经常单独一人,并且有几次都是傍晚时分。
陈耀祖从别人的口中印证着这个男人的模样——高个头,很魁伟,小平头,很精神,长得格外英俊。
光听这些都让陈耀祖内心酸得如同打翻了一缸陈醋!
他四处打探,跑遍了镇上不同的工地,但冬天的工地基本停工了,剩下几个看大门的老头也说不出太多头绪。
陈耀祖在愤怒中濒临崩溃,他杀心沸腾,无法原谅刘梅英对自己的背叛,也无法原谅自己沦为一个失败者,一顶无形的绿帽子压在头上,沉重得让陈耀祖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自来水厂的领导打电话给陈乡长,客气了几句说道:“你儿子工作纪律过于散漫,好几天不来上班也不给我打声招呼,你得好好批评他几句,这样下去弄不好把工作都丢了。”
陈乡长一听强压着心头的怒火,给电话那端赔着小心说了好多巴结的话,表示一定替领导教训一下陈耀祖,挂上电话吩咐手下的小干部去外面问问,看看陈耀祖在不在镇上,叮嘱一定去刘梅英的商店打听一下,毕竟他们是两口子。
不一会小干部回来,告诉陈乡长说:“镇上我都打听过了,连你原来的老院子都看过了,门是锁着的,有人说你儿子前几天去过工地,这几天不知道去了哪里。”
陈乡长一听紧张起来,赶紧问:“你没去他媳妇商店打听一下吗?”
小干部回答:“去问了,你儿媳妇抱着孙女在商店里,问起你儿子,她说好几天没来了。”
陈乡长黑青着脸摆手让他出去,随后拿起电话又放下,想了半天,去给镇上领导请了半天假,骑上自行车急急回了周府的家。
一进家门,杨淑兰迎了出来。
“以为你晚上下班才回来,正有事呢,自来水厂派人来过了,说耀祖好几天没去上班,这可咋办呀!”
杨淑兰哭丧着脸堵在门口,陈乡长发起火来:“你问我我问谁去?你不是逼着他和刘梅英离婚吗?这婚还没离,他人却不见影子,难道要我去派出所报案找他吗?”
杨淑兰心虚,眼见陈乡长满脸怒气,只好换了脸色将他让进屋子,沏了一杯热茶捧过去,试探着问:“你从镇上来,有没有见他在镇上?”
陈乡长没好气地说道:“我就是为这畜生来的,你快把他找出来,看我不打断他的一条腿!”
唬得杨淑兰赶紧穿上外衣出了门,她心里嘀咕着:陈耀祖是去找刘梅英的奸夫了,分明祸事就在眼前,依陈耀祖的性子,这是要闯下大祸呀——老天爷,这如何是好!
她急匆匆骑着自行车在枫城的大街小巷乱跑,转了几圈突然醒悟过来,这事得去找乔丽丽,她心里藏着诡诈,主动告诉过杨淑兰刘梅英不守妇道和别的男人来往,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分明在东风厂和杨淑兰有过一面之交,乔丽丽遮遮掩掩的态度令人生疑,杨淑兰决定去找乔丽丽让她拿个主意,不然真的坏事了啊!
如此一想,杨淑兰顾不得劳累,蹬着自行车出了枫城,一路奔波来到大李庄东风厂,这次她学聪明了,先是把自行车放在厂门外,然后去敲大门一侧的小门。
“你找谁?有啥事?”看门的老头子上上下下打量着杨淑兰。
“我找——你们厂的赵监工,他在吗?”杨淑兰挤眉弄眼的笑让老头子很不高兴。
他用古怪的神情看了一眼杨淑兰,拉长声调说道:“赵监工——赵栓柱啊,他过世了,前几天的事,都办完后事了。”
“啊!”杨淑兰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地上,捂着嘴问:“怎么过世的?前几天我还见到过他?”
老头子没有眉毛的额头向上吊着,不冷不热解释:“他傍晚下班找人喝酒,喝多了骑自行车回家,掉河沟里磕石头上了,第二天才发现的,整个人都硬了.....”
后面的话杨淑兰没有听进去,她的头嗡嗡作响,脚下象踩着一团七绕八绕的棉花,她推着车子想要进去找乔丽丽,停了几秒又觉得没有任何意义——那个叫赵栓柱的男人死了,他的死阻止了陈耀祖的复仇和暴行,杨淑兰应当为此高兴和庆幸,然而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赵栓柱死了,那么,刘梅英和陈耀祖的婚姻怎么办?他们的婚到底还离不离?
如果不离,杨淑兰不是空欢喜白忙活了一场吗?
如果离,陈耀祖找不到奸夫对证,又怎么会痛痛快快把婚离了?
可真是让人头疼的事啊!
杨淑兰一边理着乱如麻的心事,一边推着车子往前走,路过大李庄北口的一个岔道时,一辆旧吉普车从对面的公路上急驰而来。
车子戛然而止,停在了杨淑兰的面前。
“娘,你在这里干嘛?”车窗里伸出陈耀祖的脑袋,他极不高兴的样子证明还在生气。
“我在——”杨淑兰开口又觉得不妥,小心地望了望四周和车内。“我帮你找那人,免得你找不见耽搁时间。”
她假笑着讨好陈耀祖。
“是吗?我看你是吃饱撑住了,你少管我的事,也少往镇上跑,我会找到他的!”
陈耀祖说着发动起车子,这是他从战友手里借来的吉普车,为的是方便跑路打听奸夫的下落。
杨淑兰急了,扔下自行车死死抓住车窗,大声说道:“你找也没用了,他死了——就在东风厂上班,前几天喝醉酒掉沟里摔死了,不信你去问问东风厂的人!”
陈耀祖盯着自己娘的眼睛,像是在盯着一个来自外星的不明生物。
他的心在一点点瓦解,在坍塌,关于刘梅英的奸夫,他在车后座底下放着一把借来的猎枪——一切准备就绪,猎物即将出现,而现在,他的娘亲口告诉他:奸夫死了,喝酒摔死了!
这是多大的报应!又是多大的笑话!
“他是谁?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他捶着车门吼起来。
“你怎么不去问刘梅英?我肯定知道他是谁——他就在东风厂上班,叫赵栓柱,不信你去问问!”
话音刚落,吉普车嗖一下从杨淑兰身边碾了过去,一阵风似地向东风厂的门口飞去。
杨淑兰松了一口气,她从地上捡起自行车,望着东风厂的大烟囱里冒出的白烟,喃喃自语道:“死得好,死得正是时候,不然,可就害惨我的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