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李庄的第六天,乔丽丽的情绪有些焦躁起来。
她坐在东风厂的办公室里,盯着桌上的电话发着呆,心里揣测着张局长为何迟迟没有联系自己。
起初,她很自信。以为凭着自己的花容月貌足以打动张局长的心。
仅仅几天时间,乔丽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决定。
但,要想成为同达煤矿新的领袖,要想成为何家新的掌权人,必须通过张局长这一关。
除了美色和金钱,乔丽丽没有其它办法。
她一次次拿起电话,又一次次放下——张局长的电话号码很早就有,乔丽丽懂得见面三分情的道理,所以她才在深思熟虑之后亲自去找张局长,原以为自己的出现会给张局长留下深刻的印象,依着先前对付男人的经验,张局长会循着乔丽丽的足迹而来。
结果,一个星期快要过去,张局长没有丝毫动静。
着急的是乔丽丽。
她已掌握到法院对同达煤矿一案最新的动态,若一切顺利,何志东将会在十二月初释放出狱。
当然,何志东的无罪释放意味着罗椿春的定罪判刑,同达煤矿的重新解封意味着兴海煤矿的处罚关闭!
乔丽丽内心如火如荼,她知道登上人生顶峰的关键时刻即将来临,重要的几步她必须走得稳妥而坚定。
数着日子等待张局长的消息,乔丽丽在期待中陷入煎熬。
她每天老早来东风厂上班,晚上磨蹭着不愿意回家,如果不是担心引起尹向荣的怀疑,她都想晚上住在办公室里。
十天过后,张局长仍然没有和乔丽丽联系,她再也坐不住了,对尹向荣说要带儿子回何家沟看望婆婆,顺便打扫一下家里,添置一些东西,好迎接公爹出狱。
尹向荣为乔丽丽的变化而高兴,二话没说送他们母子回到何家沟,自己折转回大李庄忙砖瓦厂的事。
乔丽丽对婆婆说要去周府购置几床新被褥,将儿子留给金玉秀,一个人匆匆赶往周府。
时间近下午,乔丽丽行至周府北街,在离矿务局不远处停了下来。
这样急着去见张局长似乎不妥,一来人家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物,在单位去找他会让他难堪;二来过于主动,倒让人家觉得自己有求于他,一定摆出架子小看自己。
乔丽丽迟疑着徘徊不前,太阳已经偏西,隐在雾蒙蒙的云层里,她理了理烫过的头发,心里凌乱,无计可施。
宏图伟业眼看实现,关键几步却挡在了门外。
是回去继续等待鱼儿上钩还是主动出击?乔丽丽咬着嘴唇沉思良久。
然而,时机不等人,何志东马上出狱了,同达煤矿解封的问题已从省上下达到了周府县上。
乔丽丽有的是手腕,通过不同的关系总能捞到一手消息。
她咬咬牙,顾不得自尊和脸皮——自尊和脸皮在利益面前算不得什么,何况乔丽丽知道见到张局长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她早已准备好了交易的筹码。
当乔丽丽步伐坚定地走进矿务局的大门,心里已做好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准备!
“大哥,我找张局长,麻烦你打电话说一声,就说同达煤矿的人来找他。”
乔丽丽摆出来办公事的态度,秃头黑脸的看门人只好拿起电话。
电话那头张局长像是很随便地说了句“让她上来吧”,随即挂上了电话。
乔丽丽踩着高跟鞋上了三楼,她敲门,张局长迎了出来。
“乔丽丽同志,怎么是你?我才想着明后天联系你呢。”张局长装出意外,平静的笑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得意。
“是吗?我正好今天来周府办事,顺便来看看你。”乔丽丽同样很平静,她估摸不到张局长葫芦里卖什么药,拿出一派天真烂漫来应对张局长。
张局长坐在办公桌的后面。
乔丽丽坐在一侧的沙发上,和上一次一样的位置,刚落座,有人进来倒茶,不一会儿屋子里只剩下张局长和她,她等待着张局长开口说话,抬头和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哎呀,这几天忙坏了,天天开会,不是去省里就是县里,今年工作不好搞,尤其是你们同达煤矿的事,真的让人焦头烂额!”
张局长话里有着含蓄的解释,听上去很合理,他没有主动联系乔丽丽,不过是玩着欲擒故纵的把戏。
他知道乔丽丽一定会再来找自己,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他从这个女人的身上看出了她有求于自己。
并且,不是简单的目的。
“巧了,我今天刚好去了趟法院,找熟人打听了一下我公爹的事,说他快要无罪释放了。”乔丽丽盯着张局长的眼睛说得很轻松,话题往关键问题上扯。
“是,是快了,我这边也收到了消息,不光是关于何志东的,还有关于同达煤矿的,具体内容还没有公布出来,但确定是好消息,你就回家等着吧。”
张局长适可而止,官方的消息他可不敢乱说,的确没有到公布的时候。
然而他忽略了乔丽丽的智商,她从张局长的话中已得到了答案,具体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同达煤矿解封,解封固然重要,但对乔丽丽来说,谁当矿长更为重要!
“好消息你也不打电话告诉我,白让我等了这些天,我回家也闲着,就一个小砖瓦厂,经营了几年也没啥前途,眼下要紧的是煤矿的事,还得请张局长多多关照呀!”
乔丽丽可没有走的意思,张局长也看出她没有走的意思——他心里有着十足的底气,眼前这个女人可谓手到擒来,只是他不能确定乔丽丽的意图,他不想冒然和女人扯上关系,弄不好自己的乌纱帽难保。
“何金贵为什么不来?”
张局长突然问道。理应男人出面的事,乔丽丽一个妇道人跑前跑后,多少有着别扭,何况她只是何家的儿媳妇,何金贵才是同达煤矿的少东家。
乔丽丽愣了一下,娇笑着回答:“他有自己的事,一个红星砖瓦厂够他忙乎的,加上我刚生完孩子,他还得照料我的东风砖瓦厂,哪有时间顾得上这边的事。”
张局长点着头笑了笑说道:“难为你费心,你公爹释放是肯定的事,同达煤矿解封后恢复生产也有一定的程序,急不得的,等他出狱后自然会去管理煤矿,当然,还有何金贵,我见过他几次,很不错的年轻人,大有可为嘛!”
乔丽丽的脸色有些难堪,尽管她极力想掩饰,但失望还是浮现在眼中。
“兴海煤矿要关了吗?”乔丽丽仓促中问道。
张局长明显不悦,往烟灰缸里掐着烟头回答:“这要看上面的决定——上面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扏行,关不关,不是我说了算!”
乔丽丽很想说“可惜了罗椿春遭了大罪”,一看张局长皱起眉头,只好把话咽进肚里。
“我公爹身子不大好,早把同达煤矿交给了我那口子,他管理砖瓦厂倒是很拿手......”
剩下的话乔丽丽没有说出来,她省略了下文,端起了茶杯抿了几口。
张局长算是听出了个眉目。
他还真没想到乔丽丽竟然和罗椿春有一样的野心——一个砖瓦厂不足以安置她的能耐,唯有掌控了同达煤矿这样一个小中型煤矿才合乎她的欲望。
他以为乔丽丽变着法子接近自己不过是为了何家的利益,为了让何志东早点出狱、为了让同达煤矿早日解封恢复生产,却不想到乔丽丽纯粹是为了她自己的前程!
可惜,张局长还是低估了乔丽丽的野心和欲望。
一旦知道乔丽丽怀有什么样的目的,张局长心里一下子理清了头绪。
他放松下来,抽着烟眯着眼打量着乔丽丽。
眼前的女人的确是难得的尤物。她不过是想借用张局长手中的权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他能不能达成乔丽丽的愿望?乔丽丽能不能满足张局长的胃口?张局长在仔细思忖过后终于开了口:“你的意思是何金贵没有管理煤矿的能力?”
“也可以这么说,固然是姚麻子蓄意谋害同达煤矿,造成了井下爆炸事故,但从另一方来说,同达煤矿的领导没有责任吗?安全生产责任重大,一时的管理疏漏造成了伤亡事故,请问张局长,这样的矿长今后还能用吗?”
乔丽丽一口气说完,眼睛直勾勾盯着张局长。
她的用意浮出水面,她的目的何其明确。
“哦——”
张局长不由地惊叹乔丽丽的思维颇有智慧,看来她是深思熟虑后才来找自己,法律可以惩罚姚麻子和罗椿春的罪过,矿务局统管县里所有的矿场企业,张局长有权利定夺谁可以任命为矿长。
何金贵从法律的角度来说没有错,事故的发生不是他造成,但从矿区管理的制度来看,他真的有错可循!
乔丽丽真是聪明,一个违犯管理制度的人怎么可以再做同达煤矿的领导,乔丽丽的话让张局长茅塞顿开。
“我会考虑以后的事。”他淡然告诉乔丽丽。
“你就不现在考虑一下吗,张局长?”乔丽丽的眼中满含期待,她站起身款款走到了办公桌前,身上的脂粉香包围了张局长。
“这是大事——事关重大,不过,也是小事,总得上会研究......你还有什么想法暂时不用告诉我!你先回去,三天之后你来找我,我在周府城南的桥头等你——下午四点吧!”
张局长迅速做出决定。
他再不做决定是怕乔丽丽会越过办公桌扑向自己。
他已无力再做任何抵抗,这种权利和美色的游戏对他来说又不是第一次。
反正罗椿春被抓进去了,来一个乔丽丽,正好填补他膨胀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