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丽丽终究没有跟罗椿春去周府吃顿饭。
她看出了罗椿春有别的话想对她说,凭着乔丽丽的聪明,她推测着罗椿春会对她说什么——既然姚小小把拉煤欠账的事挑得分明,那么罗椿春一定要借机说一下自己的难处,想方设法让乔丽丽结清欠款,或者,提出别的什么条件。
再有,乔丽丽从罗椿春抱着自己儿子的眼神中看出了这个女人仍然爱着尹向荣。
她对尹向荣的爱未曾消失,也不会消失,并且,看到乔丽丽生下的孩子,罗椿春的眼中埋藏着巨大的悲痛。
乔丽丽还从罗椿春的神情中看出了她对自己的虚情假意,她不是真心请自己吃饭,而是出于礼貌敷衍一下,是一种寻常的待客之道,为的是礼貌性地打发她离开。
乔丽丽拒绝得很微妙,她说自己刚坐完月子,满月酒席上吃多了油腻的东西,弄得儿子都有些拉肚子。
罗椿春客气地挽留了几句,最后顺从了乔丽丽的意思。
她掏出几张钞票强塞到了乔丽丽的怀中,说这是给儿子的见面礼。
乔丽丽笑着大方收下,临上车时说道:“过一阵子向荣闲了再来看你,你有机会来何家沟,我暂时在周府要住一段时间。”
罗椿春说好,目送车子开出矿区大门,忽然觉得乔丽丽的言语怪怪的,眼神也怪怪的,形容不出怪在哪里,只觉得脊背发冷,全身僵硬起来——她明白自己警惕着乔丽丽,看情形乔丽丽的生活万般美好,殊不知乔丽丽即将攀登另一种人生巅峰。
一转身,发现姚小小站在十步之外。
“我不管你和她之间玩着什么样的把戏,账上的钱你得想办法补上,不然年终做决算过不了我这一关!”
姚小小不甘心地向罗椿春发起挑战。
罗椿春向前走几步,有一种撕碎姚小小的冲动汹涌而来。
她控制着自己,抬高了下巴,冷声说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看来老羊教了你不少东西,可惜他没有教会你收敛一些!”
“我用不着收敛!也用不着玩阴的!既然你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肯定要提醒你一下——兴海煤矿是我们姚家的家业,不是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的!”
姚小小的话里有着明显的挑衅,罗椿春环顾四周,不远处几个矿工在向这边张望,她不屑与姚小小唇枪舌战,也怕别人听到会影响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匆忙向办公室走进去,关上门,她盯着乔丽丽喝过的茶杯发怔,心在突突地乱跳,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隐隐约约觉得乔丽丽的再次出现没那么简单!
她算算时间,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张局长了。
这个老狐狸,遇到对自己不利的事避得远远的,自从姚小小去过法院之后,张局长第一时间通知罗椿春辞退兴海煤矿里的残疾矿工,然后主动和罗椿春划开了界线。
他怕沾上晦气,怕兴海煤矿出了事影响到自己的官位,更怕罗椿春真的拿他当一棵挡风遮雨的大树。
喜欢罗椿春不过是一时兴趣,张局长从不缺女人。
罗椿春是从男人堆里滚打摸爬出来的,她焉能不懂得张局长的心思?
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目前让罗椿春头疼的还不是乔丽丽,而是姚小小。
以兴海煤矿的实力,就算每月给东风砖瓦厂白送几车煤炭也不过是拔了几根毛而已!
罗椿春相信自己会有办法把账上的欠款抹平,只不过需要时间和时机而已。
但,姚小小的到来让她清醒过来,一味地妥协乔丽丽、服从乔丽丽,让自己背上胡乱开销、私吞公款的罪名可不是小事!
况且,也不是长久之计。
总不能一直给乔丽丽白白地供奉煤炭?一年下来,这的确是一笔金额不小的欠款!
罗椿春想到这些脊背再一次发冷,身子再一次僵硬。
她觉得自己软弱的根源不是自己的出身,也不是如何去管理兴海煤矿,更不是花怎样的力气打败姚家兄妹和老羊。
而是乔丽丽的存在让她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没错,正是乔丽丽的存在让她感觉自己行在悬崖边上,有着随时坠落的危险。
乔丽丽才是兴海煤矿的头号敌人,才是罗椿春无法摆脱的噩梦!
“她怎么舍得离开大李庄住何家沟了?真是稀奇!”罗椿春心里念叨着,除了这些日子没有见到张局长,她又想到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司马翀了。
“该去见见司马先生,问问怎么处置姚小小——这丑妮子软硬不吃,还得让他出个主意收拾了她。”
罗椿春起身去梳理头发,思绪凌乱如发,一不小心木梳断开,她不由地想起小时候听到的俗话:木梳断,祸事到!
她一咬牙,将断了梳子丢在地上踩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