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不好办啊!”
郭经理坐在真皮椅子上对着乔荞发出感叹。
乔荞努力保持着清醒,在郭经理面前她常常陷入不由自主的糊涂,好比她以前三番五次来讨要工程款,没说上几句话,总被郭经理压了下去。
反正,郭经理有无数的理由,反正两人签过合同,当时乔荞一心想着拿下大桥工程项目,哪顾得上考虑太多。
“事情是意外的,是他自己不小心,可能不知道电线有电造成了死亡,当然做为工程负责方,我们是有责任,我会想法做出赔偿——”
乔荞坐在郭经理对面小心解释,她心里的凌乱丝毫没有平息,脑海里一会儿是停在工地大门前小陈的尸体,一会儿是马小国那张疲惫不堪的脸......
“你觉得有用吗?能解决实质性问题吗?”郭经理的脸依旧有着佛的慈悲,但语气严厉起来。
“你以为只是死了一名电工,赔几个钱草草了事这么简单吗?上面不这么认为,这是典型的工程安全事故,是要拿我的身家性命去检讨认错的事,是要毁了我的名誉搭上我的建筑公司的事!你没看新闻吗?已经在社会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我花大力气救你出来,是急着和你商量如何平息这件事!”
“你的意思是——”乔荞疑惑不解,她看着郭经理下垂的眼皮,猜不透他究竟何意。
“都到这时候了,我们第一步要保全公司,公司在,建筑资质就在,建筑资质没有被吊销,我还可以揽工程,还可以帮你。乔厂长啊,我的大妹子,咱们不说谁辜负了谁,也不拿合同上的条例说事,你和我是有交情的,我保全你的人不受牵连,却不能保证你不掏钱就能求来平安——”
“钱的事你放心,郭大哥,该咋赔偿就咋赔偿,少不了他的。”
“如何保全公司?我前思后想,只能以公司的名义让你停职,话说明白了,就是你不再经手大桥的任何工程项目,上面追查下来,你已经不是我们公司的什么人了,我已经做了惩戒,他们只能拿我是问,任何责任与你无关,你一走人,公司和你撇清了关系,我保证电工的死今后和你没有任何瓜葛。”
郭经理的眼皮上翻,浑浊的眼球象黯淡无光的两颗玻璃。
乔荞愣住了。
她凌乱的心突然平静下来,全身的血却齐涌上脑颅。
她听明白了郭经理的话,明白了他真正的用意——让她停止经手大桥工程,等于这座开始架设桥面的桥梁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那么,她近一年和马小国含辛茹苦的付出、大把大把的花钱,是为了什么?
“郭大哥——郭经理,我不修桥,那谁来修桥?我不修桥,我花进去的钱怎么算?”
她笑起来,苍白的脸浮出怒意,身子抖动得不能控制。
“你弄出这样的麻烦事还得靠我给你解决,工程我让赫经理和贾经理去做完,依照合同,工程结束后——上面验收合格了,咱们之间的账一定算清楚。”
“那怎么行!”乔荞失声吼道,她已丧失了耐心,丧失了对郭经理的信任。
尤其她听到让赫思远和贾经理接手大桥工程,她忽然有种杀人的冲动!
“怎么不行?你说说看,难道让公安拘了你?让工程停工?让工人到处上访讨薪?让死人的家属闹到政府?“
郭经理相当冷静,甚至,他的嘴角上扬露出笑来。
“那就让拘了我好了!”乔荞豁出去了。
拘了她,还有马小国在,只要能继续完成大桥的修建,乔荞愿意去坐牢!
坐牢不可怕,可怕的是花了那么多的钱付出那么多的心血,到头来一切付之东流!
她已经隐约感觉到了郭经理肚子里揣着什么文章,这个时候让她走人,将快要完成主体的大桥交给别人,要是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人心叵测,谁知道郭经理安的什么心啊!
“拘你是小事,影响到我的公司可是大事!乔经理,你冷静想想,拘了你,大桥还会让你修吗?合同是你和我签的,除了你我认得谁?”
郭经理早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的嘴角溢出冷笑。
“既然这样,把我投进去的钱给我,利润一分不要,给清我立马走人!”
“乔经理这是要和我翻脸啊?”郭经理站起身拍了一下桌子,从容说道:“我是个念旧情的人,本想着你是妇道人家也不容易!可你非逼我说狠话——拘你一个人是拘,拘几个人也是拘,工地上可不是你一个人负责,马小国是总监工是不是?”
“拘了你们可是要判刑的,判多久法律说了算,我要撒手不管这乱子,别说你进去出不来,就算出来了,政府还能让你再去修建大桥?”
“你想现在拿钱也可以,你自己出面摆平这事,让上面不找我公司的麻烦!让死者家属把死人拉回老家埋了,让他们不来工地上闹事!你能做到吗?”
郭经理脸上的慈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强势,他逼视着乔荞,看她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低下头,情知目的即将达成。
“要不……要不我回去和马小国商量一下吧——死者家属闹得凶,我怕闹大了影响不好,还有……还有钱的事,工程完工后请务必结清,你也知道我们垫了不少钱……”
乔荞说完推开了门,她不想让郭经理看到自己夺眶的泪水。
“你放心,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没人敢闹出事,只要工程顺利完工,该你的钱一分也少不了!”
郭经理在她身后做出承诺。
乔荞没有回头。
失算和失败是近义词,乔荞知道她真正的失败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