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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荞回到枫城家中,马小国都有点不高兴了。

说是去省城开一天的会,当晚就回来,结果去了整整四天。

他担心乔荞来着,一看她进了小院假装没看到,躺在沙发上听收音机。

乔荞过去就拧了他一把。

“哎吆,疼死我了,你掐我干嘛?”

马小国呲牙咧嘴喊了起来。

“你还知道疼呀,我以为你哪根筋搭错了,不认得自己的媳妇了。”

乔荞嗤嗤笑出声,从皮包里拿出一件灰色的夹克衫展开来。

“喜欢不喜欢?给你买的,你要不喜欢我可送别人了。”

她在逗马小国,看他几天不见胡子巴拉的,人都憔悴不少。

“你送别人去吧,反正你现在是大忙人,家也顾不上了。”

一听就是气话。

乔荞不理他,换上衣服收拾做饭。

晚饭是马小国最爱吃的臊子面,她亲手擀的面条,端上桌放在他面前,闻着饭香,马小国哪还顾得上生气。

一连吃了三大碗。

“越活越象个小孩子,也不问我这几天干嘛去了,进门还摆脸色给我。”

乔荞边嗔他边做家务,扯出一大堆的脏衣服泡在盆中。

今晚回不了大李庄,也不知道家中怎么样了。

她担心着砖瓦厂和家里。

“我今天才去过那边,砖瓦厂我也去看了,你放心好了。”

到底是夫妻连心,马小国早看出了乔荞心中所想。

他点着一支烟,架着双腿躺在沙发上哼着曲,很享受的样子。

“我参加完表彰大会,见到了红星厂来拉过砖的一个客户,就是前次给你说过的那个赫思远,非要留我在省城住两天,又介绍了他的朋友,都是搞建筑的,人家那才叫做大生意,光是修楼就修到了省城的中心。”

乔荞搓洗着衣服,主动谈起了这几天的经历。

马小国打趣她:“咋没给你介绍个有钱的男人,你干脆住在省城得了。”

乔荞瞪了他一眼,甩过去一头的洗衣粉泡沫。

“马小国你要胡说小心我捧你,几天没骂你你皮痒痒了是不是?”

吓得马小国一下子放下了二郎腿。

“是你自己说的是不是,我这叫投其所好。”

他拧大了收音机的开关,不想再惹乔荞生气。

“关小点,我还有话要对你说呢。”乔荞命令他,她知道马小国放心不下自己,自从结婚后晚上睡觉都要攥着她的手才能睡踏实,这几天不见,一定心里难受。

马小国装没听到,嘴里哼哼叽叽唱着。

“小国,我给你说件事,赫思远的朋友说有建筑上的活介绍给咱们,你看这几年那个包工头没挣下钱,一年半载都赚好几十万呢。”

啪。

马小国这回关掉了手音机。

他从沙发上弹起了身。

“真的假的?可靠不?他朋友是干嘛的?”

“不是给你说了吗,是做建筑生意的,人家做的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建筑,关系到好几个省的商业批发中心。”

乔荞一看马小国来了兴趣,口吻认真起来,把见到郭经理、贾经理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我说你咋去了三四天,原来是长见识去了,这是好事,如果他们真愿意牵个头,揽一个大点的工程给咱们,可比我办的这些厂子强一千倍。”

马小国说着拿过来半瓶二锅头,他一高兴就喜欢喝几口。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瞎高兴啥,我的意思是咱俩合计合计,真要有这想法,咱们留点心,和赫思远拉拉关系,自然有咱们的好处,你说是不是?”

乔荞的话不无道理,马小国竖着大姆指夸她:“我听你的媳妇!”

两人又拉呱了一些闲话,看看时间不早,马小国催着她抓紧上床睡觉。

......

第二天天没亮乔荞已起床。

她没有惊动马小国,洗漱了去厨房,蒸好馍煮好粥,自己将就着胡乱吃了几口,推着自行车出了门。

她得赶紧回大李庄去,心里激情澎湃,有好多的事等着她去做,光是想着红星厂一天天增涨的订单,觉得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

先去河滩家中,这几天家里交给了刘梅英,她晚上从镇上回来,要给刘希望刘星几个弟妹做饭,早上还得赶回镇上做生意,一定忙得不可开交。

还没到院门口,就听到吵嚷声。

还有东东的哭闹声。

原来王翠芬非要让东东留下来,刘梅英不答应,婆媳二人争执着互不相让。

“咋回事,梅英?”

乔荞一看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唬着脸问刘梅英。

“娘,你回来的正好,你快评评理——东东要跟我去镇子上,他奶奶死活不让去,趁着你不在早晚来闹腾,我都忍她好几天了!”

刘梅英一脸愤怒,眼见着是真的生了气。

自从王翠芬来镇上和陈耀祖交过手,散播了他和刘梅英的闲话,刘梅英对王翠芬失望至极,仅剩的一点好感都消失殆尽了。

王翠芬看着乔荞突然回来,心里发虚,嘴上却不饶人。

“说得我象要害自己的孙子似的,不过是为了梅英好,看她带着娃来回奔波,想着减轻她的负担,她倒好,恶人先告状,拿东东要挟我,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王家的骨肉,难不成你嫁了人东东跟着你去受罪!”

听上去心肠慈悲。

但,乔荞一点都不相信王翠芬的这些话。

这个女人贯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这几年是消停了些,也不过是受了命运的挫败——王大强和蒋燕燕私奔了,这是天大的丑事。

老二王二狗没考上大学,伙同别人偷了公家的电线倒卖被抓了进去,判了三年的牢刑。

王三壮倒还争气,上了高中后学习成绩不错。

老四王小虎越长越不听话,天天逃学旷课,背着书包在庄稼地里晒太阳,小小年纪都学会了抽烟喝酒。

王翠芬这辈子没被命运打倒过,却被自己的四个儿子折磨得失去了锐气。

所幸她脑子灵活,养鸡厂生意蒸蒸日上,扩大了规模,在枫城也算小有成就。

但在乔荞面前,王翠芬矮了一头,平常看到她,总躲着不敢面对。

今天,算是又撞在了枪口上了。

“王翠芬,你又不是没嫁过人,小虎他爹死后你不是一嫁再嫁了吗?你那几个小子受罪了吗?怎么到了别人头上你就想不通了?你是欺负梅英性子弱还是欺负我好说话?”

“你跑镇上闹出的笑话还没平息呢,我也没和你算过账,眼瞅着我不在,你就跳出来显摆一下你的能耐,我劝你安分守己养好你的鸡看好你那几个小子,别再闯下乱子,这就算你走运了!”

“至于东东,他是你的孙子,也是你王家的骨肉,我们没拿他要挟谁,你要果真不识趣,逼着梅英生了气,以后我也不插手,不淌这浑水,你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大不了上法院去评理,看人家给你怎么交待!”

乔荞说完抱起了东东。

她从省城买了新衣服给外孙,还有他爱吃的饼干,东东一见到姥姥来,吸着鼻涕笑起来。

娘几个进了院门。

留下王翠芬站在门外,她心若寒冰,徒生悲凉。

原来世事沧桑,她果真不能象以前那样,凭着意气发作,只能忍气吞声,咽下眼泪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