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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一听李三娃结结巴巴的话,禁不住内心一阵狂喜。

这不是明摆着乔丽丽心回意转了吗?

这不是明摆着她要和自己再续旧情了吗?

她去崔长耿家招待客人,陪人喝酒也在情理之中。

名义上,崔长耿是长辈。

李忠对他心怀不满,已盘算着拿捏崔长耿的错处将他踢出李家。

但乔丽丽的话就是圣旨,他怎敢违抗。

何况今晚一定是他和乔丽丽旧梦重圆的良辰吉日。

李忠心头被美好的幻想折磨着,只盼着时间到来。

交待了一下负责干活的组长和监工,李忠推说有事,九点多回到自己家烧了一壶热水,扎扎实实将全身擦洗了一遍。

出门前去娘的房中打了声招呼,看李忠娘已哄着孩子睡下了。

大李庄很安静。

今年的社火没有在本村上演,因为红星厂失了火导致刘明喜烧瞎了眼睛,李田贵老人又被坍塌的窑洞活埋在了黄土里。

年过得很压抑,大李庄的上空飘荡着沉重的乌云。

而李忠哼着小曲,内心像要娶亲的新郎。

他去崔长耿家接乔丽丽回家,有一种久违的喜悦和激动溢满心扉。

不到十点半,李忠已到了崔长耿家门前。

他本来想敲门,一伸手,才发现门是开着的。

踏进崔长耿家的院子,李忠抬头,看到西边的厢房亮着暗红的灯光。

那是他婶娘嫁到崔家时的新房。

李忠有些懵,看着其它房间都暗着,心想定是客人走了,说不定乔丽丽从别的路绕着回家去了。

但,既然来了,不如问一下崔长耿。

他走近房门,想要咳嗽一声,不想就听到了里面传来奇怪的响动。

响动中夹杂着崔长耿的声音,也夹杂着乔丽丽的叫喊。

声音如此熟悉,唤醒李忠藏在心底的记忆。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的全身剧烈地抖起来,为了印证,他蹑手蹑脚地上了台阶,匐在了窗户底下,透过没有拉严实的窗帘缝,李忠看到人世间最为真实最为生动的一幕!

......

李忠宁可相信乔丽丽是被迫的,是受害的,是无能为力的,因而是无辜的!

然而,他不仅看到了乔丽丽在红灯下的表情——那是极尽的幸福和快乐。

她的手死命地伸向崔长耿,不是抵抗。

而是在索求!

她的声音分明发出了生命的另一种吟唱——鱼在深水中游嬉,享受着逐浪奔流的快乐!

李忠的手指死死地攥在一起,控制着身体因为承受不住愤怒带来的颤抖!

全身的血液涌向脑颅,李忠转身一脚踢开了房门。

门没有锁。

灯还亮着。

李忠的出现,让炕上的男人和女人从天上坠入到地上。

三人的目光交织在了一起。

灯光如血,昏暗如梦。

他们清醒地对峙着,最终因为乔丽丽的一声尖叫打破了僵局。

崔长耿笑了笑——得意地、骄傲地、无耻地、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乔丽丽用被子蒙住了自己。

“你来做什么?”崔长耿不慌不忙坐直身子,伸手从炕头拿过一支烟点着。

他的身体匀称健壮,在红色的灯光下象一尊雕塑。

“我来——看你们在做什么!你他娘的,还是人吗?”

李忠的牙齿咬得咯咯响,他本想说是来接乔丽丽,但他说不出口了。

“你也配说这话?李光明为什么离开了大李庄?你问过你自己吗?”

崔长耿喷出一口青烟,眼睛如炬,逼视着李忠那张因暴怒而变形的脸。

“这是我们李家的事,用不着你来参和!”

他回敬过去,看乔丽丽在被子中一动不动,心里的痛早已蔓延了全身。

这个女人,这个生了自己儿子的女人,居然无耻到了这种地步!

她不是答应过要和自己共同度日吗?不是承认了儿子是他李忠的种吗?

为了她,自己和姬玲玲离了婚。

眼前光景,让李忠瞬间明白,乔丽丽和崔长耿决非是头次发生。

他们之间,暗通款曲已经很旧了。

难怪,乔丽丽一直变着法子拒绝自己。

难怪,崔长耿在东风厂和李家持有一席之地!

难怪,崔长耿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

原来如此!仅然如此!

“我从来没有参和过,也不想参和进来,你要没什么事可以走了——哦,对了,你嫂子今晚不走了,她喝了酒,就睡这里了!”

崔长耿打发着李忠,声音平静,语气冰冷。

好似他看到的一切,是应当让他看到的。

“我是该走了,但你们明天怎么见大李庄的父老乡亲?”

李忠试着平静,然而怒火不可遏制。

崔长耿笑了笑,伸手弹出烟蒂,说道:“李忠,你吓唬错了人,你有本事去张扬,就怕你没办本事去收场!你们李家的丑事还少吗?你要想将来堂堂正正成为你儿子的爹,可以,我会成全你和乔丽丽!你要想破罐子破摔,毁了你们李家的声名、毁了乔丽丽的前途,那么我问你,你听到过鱼死网破这句话吗?”

李忠的捏紧的拳头动了动,松开了汗水湿透的手指。

他了解崔长耿的为人,他凶险如兽,毒哑了刘明喜,又让他瞎了一双眼睛。

搭上的,是李田贵的一条老命。

村里人说胡小军死得蹊跷,村里还有人说青杏死得委实可怜。

李忠不敢确定这些人的死因究竟为何。

但他知道一定和崔长耿脱不开干系。

当然,还有他不知道的恶行。

比如马小国和乔荞受过牢狱之苦。

乔荞差点判了刑。

“你——就不怕报应吗?”

李忠吐出一句,话里藏着多少玄机,只有崔长耿最清楚。

他保持着冷笑,又点了一支烟放在嘴唇上。

“你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崔长耿张开双臂扩了一下胸,结实的胸肌跳动着光亮。

李忠的喉咙里钻出一根刺,卡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等待着乔丽丽从被子中钻出来,能说点什么。

但,没有,丝毫没有,被子中的乔丽丽被无尽的懊悔包裹着,她恨透了今晚自己的糊涂。

她喝了酒,和崔长耿说了一些甜言蜜语。

然后,就上了炕。

渴望是真实的,火热是真实的。

她不会去深究大门为何没锁,就连这间西厢房的门也是虚掩着。

她以为,李忠一定发现了什么,跟踪而来,就是为了抓个现行。

她在被子中听到了李忠离去的脚步声。

很慢,很沉重。

她掀开被子,懊恼地去穿衣服,看到崔长耿从外面进了屋子。

“你干嘛,大门我都锁好了。”

“有屁用!真是败兴!这下好了,都知道了,全村人都知道了,你以为三言两语打发李忠回去,他真的会忍气吞声吗?”

乔丽丽边穿衣服边斥责不休。

衣服散乱地扔在地上,一件件找回来穿身上,袜子半天找不到,她披头散发在灯下吼叫,样子象是冤鬼附了身。

“他不敢!也不会!他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也没你想的那么厉害!”

崔长耿端起杯子喝水。

他已无心挽留乔丽丽了。

剧情圆满结束,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接下来,就要看乔丽丽和李忠如何绞缠了。

他倒希望李忠象李光明一样有骨气,一气之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走了之。

可是,他知道有些人骨头是软的、贱的,有的人天生贪生怕死,留恋着世间的荣华富贵。

他自己,何尝不是这种人呢!

“他会拿这事要挟我交出东风厂,他现在完全有理由将我赶出李家的大门!”

乔丽丽吼着几乎要贴到崔长耿的脸上。

他好脾气的笑了笑。

不想激怒她,更不想再和好争辩下去。

那是他们李家的事了。

乔丽丽是李家的儿媳,李忠是李全福的侄子。

而他姓崔,就算李忠娶不到乔丽丽,崔长耿最后也愿意娶了她。

——就当捡只破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