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砖瓦厂的大火在东方发白之际终于彻底熄灭。
大李庄的男女老少站在厂院中,看满天白雪覆盖的世界中中,红星厂的办公室和仓库被化为灰烬,剩下焦黑的残垣断壁,醒目如伤口一样暴露在洁白的雪原中。
有人觉得遗憾,有人觉得可惜。
有人觉得乔荞真的是交了厄运,有人觉得红星厂的命运已到了尽头。
崔长耿站在人群的后面,听着村民们的叹息和议论,想不通一排房屋都烧成了废墟,而刘明喜却一息尚存被连夜送往县医院抢救。
他觉得刘明喜一定活不了。
他一夜未睡,在自己家的炕上看村南燃起的火焰,听到了大喇叭中老李头声嘶力竭的呼救,然后听到整个大李庄在深更半夜鸡鸣狗叫,村口响起村长敲响了的铜锣声......
一切,仿若世界末日,人们急促地向红星厂奔去,花费了很长时间才将大火压了下去。
崔长耿赶到的时候,正是乔荞指挥众人冲进了烟雾弥漫的仓库,寻到了倒在火堆旁的刘明喜,几个男人将他抬出来,乔荞看着他已面目全非,用手摸了一下鼻孔,还好,他还活着!
“村长,他还有一口气!快,我送他去医院!”
乔荞喊道,她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清晰,人们从她颤抖的声音中听到了她近乎绝望的哀嚎。
刘明喜被村子里的拖拉机拉走了,乔荞跳上车厢抱着他。
崔长耿隐在黑暗中冷笑,一个快被烈火烧焦的人,还能救活吗?
真他娘的天真!
忙了半夜的人们最后散去,只留下刘汉国带着红星厂的几个工人在废墟里挑捡着有用的东西。
整个北面的房子无一间幸免,刘汉国很担心乔荞保存的一些重要文件和资料是否安全。
比如说,李光明留下的委托书。
比如说,李光明手中他爹留下的房产契约。
......
乔丽丽很累,昨晚迟迟不能入睡。
大李庄闹腾了一夜,喧嚣了一夜。
她听到村长的敲锣声,也听到了乡亲们的呼喊声——没错,是红星砖厂失火了!
当时,她睡得迷迷瞪瞪,被这些响声惊醒后她披衣出门,站在院子中看雪花漫天飞舞。
她突然兴奋起来。
“看来,红星厂的末日终于来了,这一次,真是老天开眼,断了乔荞最后的念想!”
她嘴里嘀咕着,分析着外面的动静。
村南的天空被火光映得通红,乔丽丽不用亲临现场已能想象红星厂的惨状。
“气数快尽了,真是天助我也!”
乔丽丽冷笑着进了屋,上了炕安心地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雪停了。
年关将近的这场大雪铺天盖地。
丰厚的雪野将枫城平原包裹得严严实实。
乔丽丽虽然昨晚没有睡好,但精神矍铄,特意穿了一件红色的袄子。
她来到东风厂,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进了办公室看炉火正旺,崔长耿正坐在炉旁喝茶抽烟。
“红星厂昨晚失火了。”
他掩藏不住喜悦和激动对乔丽丽说道。
“哦,是吗?我说昨晚闹腾得全村沸沸扬扬,我醒了一次,有点头疼喝了药又睡了。”
乔丽丽口气淡然,坐在办公桌前喝了一口茶水。
茶是崔长耿替她泡好的,里面加了冰糖,甜苦交融让她口感很舒服,她转头望着崔长耿,问道:“好端端地怎么起火了?烧成了啥样?人都好吧?”
“守夜值班的刘明喜喝醉了酒,很可能是他点着的,北面一排房子全烧完了,这还不打紧,要紧的是刘明喜将自己烧得半死,连夜被你姑妈送去了县医院——只怕这会儿已经咽气了!”
崔长耿的话让乔丽丽一阵窃喜。
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不仅是红星厂背了霉运,要是上面勒令检查起来,恐怕乔荞不好交待。
“你是说所有的办公室都烧了?”乔丽丽问得很迫切。
“是,整一排屋子。”崔长耿肯定回答。
乔丽丽喝一口茶,瞳孔因为激动有些放大。
“我没猜错的话,李光明交给她的委托书就放在办公室,这下一定是烧成灰了。”
她的话一下子提醒了崔长耿。
应该如此,整个办公室都化为灰烬,何况是一张纸。
“你的意思是——”他探询着乔丽丽的心思。
“她没有了委托书就是个狗屁!狗屁都不是!我和李光明是合法夫妻,李光明不在,红星厂理所当然是我乔丽丽的,她还能霸占了不成?”
乔丽丽将茶杯放在了桌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还真是这个道理!”
崔长耿提起茶壶给乔丽丽添了一下水,回头又给炉子中夹了几块煤碳,炉火烧得正旺,他仿佛在火光中看到了刘明喜的那张脸。
突然心里沉重起来。
红星厂落在谁的手中暂且不关他事。
他关心的是刘明喜到底是死是活。
只要这个人从世界上消失,崔长耿才有精力进行下一步棋。
“你昨晚去救火了?”乔丽丽看他眼中布满血丝,心里便有了三分不悦。
“你看我是愿意去的人吗?我一个人喝了几杯闷酒,心里想着你,想来找你,又怕你懒得理我,一个人睡到后半夜失眠了。”
他说着捏了捏乔丽丽的肩膀。
“说的和真的一样,今晚我有空,你来顺便看看我婆婆,到时就别走了。”
乔丽丽打了一下他的手,晃开了膀子躲避开来。
但她知道崔长耿是避不掉的,他是张凤女的男人。
乔丽丽在红星厂未到手之前,得先把他摆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