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玲玲开始了婚后的生活。
和姬家河村的日子没什么两样,她在大李庄照旧起早贪黑操持着家务活。
甚至,要比在娘家时更为劳累。
早上第一个下炕的是她,轻手轻脚去给爹问好,倒了马桶,给爹洗了脸,服侍他喝了茶,然后挑了水桶到了井边,打满水挑回家,再去挑一趟水,才能倒满厨房里的水缸。
李忠娘没起身之前,姬玲玲已打扫完院子做好了一家人的吃的。
她低眉顺眼将饭菜端上桌,自己去东厢房陪爹一起吃早饭。
“玲玲,嫁到这家是不是不太顺心啊?”爹在一个早晨问她。
姬玲玲笑起来,说道:“有啥不顺心的,哪家都一样,爹你不要多想,吃好喝好睡好,等春天了我想法子给你买个轮椅,推着你出去晒晒太阳。”
姬炳林不敢再问。
他只能装糊涂,听着李忠在院子中叫喊闺女的语气,推测女婿对女儿并不疼爱。
“这是命吧。”
他一个人躺在炕上只能这样嗟叹。
除了嗟叹还能有什么办法?
姬玲玲小心地过着婚后的生活,终于在腊月的一个清晨在井边和王翠芬不期而遇。
“婶子也来挑水啊。”姬玲玲微笑着问候王翠芬。
王翠芬答应了一声,不亲也不热,朝姬玲玲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嘴里说道:“新媳妇头月干活可不好,自己掉了价,以后猪嫌狗不爱的,日子不好过了。”
姬玲玲笑了笑,没有回答。
她等着王翠芬打满水离开,偏偏等不到她走。
站在井边,王翠芬盯着姬玲玲问道:“李忠对你好不?你爹身体咋样?成了同一个村的乡亲,也不来我家逛逛,好歹咱们前头就认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多亏井边人少,姬玲玲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她知道王翠芬心存怨气。
她也想嫁到王翠芬家啊,可她和王大强却眼睁睁地错过了。
笑着应付了王翠芬几句,姬玲玲想要挑水离开,却听王翠芬说道:“隔得不远,闲了常来,我家大强年下一直在家,成天闷闷不乐躺着,怪可怜的。”
这话说得蹊跷,说者用心,听者有心。
姬玲玲的身子软了一下,差点被两桶水压倒。
她知道自己会遇到王大强——她盼着遇到他,又怕着遇到他。
李忠目前想不到她的头次给了谁。
以后难保不知。
她得小心,做了李忠的妻,就是他的人,至于以前,那是她一生最幸福的事——把自己交给了一个值得爱的人。
姬玲玲心里藏着秘密。
她有点不喜欢王翠芬的精明,但因着王大强不想去讨厌他的娘。
她决定避着王翠芬,避不开就躲着,躲不过也不能和她多说话。
年关将近姬玲玲更忙。
李忠为了答谢张凤女为自己娶亲,便把姬玲玲支到她家去帮忙干活。
正好,乔丽丽临近产期,懒得做一切家务。
有了姬玲玲这样现成的佣人,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姬玲玲是愿意帮乔丽丽干活,却不见得愿意受她支配。
头几次乔丽丽倒还客气,不敢拿腔拿调使唤她。
后来看到姬玲玲脾气温顺,为人随和,乔丽丽渐渐露出扈气,一会儿嫌姬玲玲擦窗户太慢,一会又说她洗衣服费了太多洗衣粉。
张凤女对侄儿媳妇很热情,热情里透着圆滑和世故,她打量着年轻漂亮的姬玲玲,拿她和乔丽丽做比较。
不管横比竖比,姬玲玲都比自己的儿媳妇强百倍。
光是勤快伶俐就让张凤女对她刮目相看,乔丽丽只是命好,嫁给李光明,坐享其成有钱人的生活。
“玲玲,你能嫁到我们李家,还得感谢我这个婶娘,李忠他爹刚过世,凡事都要我张罗,要不是看他可怜,我也不愿多管闲事,费心费力不说,为他娶亲可是掏的我自己的腰包。”
张凤女坐沙发给乔丽丽剥桔子吃,说着话看姬玲玲的反应。
她正在给炉子里添煤,炉火映着脸蛋,听到张凤女的话手一抖,簸箕里的一块煤掉到了地上。
“刚扫的地,弄得到处是煤渣,你重扫一下,弄完了帮我们做中午饭,一会光明和公爹还要来吃饭。”
乔丽丽娇声娇气说道,语气里透着盛气凌人,像在吩咐她家的佣人。
姬玲玲抬起头,笑笑的,盯着乔丽丽的眼睛,说道:“李忠一家子中午也得吃饭,我得去那边烧饭,再说我爹还在炕上呢。”
“做完这边的再过去,反正他们一家子也闲着,你爹整天躺炕上,吃的用的都是李家的,你也好意思提这些。”
乔丽丽撇着嘴不高兴了,脱了鞋将腿伸到沙发上,对婆婆说道:“娘,我腿脚肿得厉害,不然我去做饭。”
张凤女赶忙将手放在儿媳妇的小腿上揉搓,冷了脸转向姬玲玲。
“你看你这闺女,咋这么不知好歹,刚才我说帮着李忠娶了你,过门还没几天,就不耐烦的样子,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说得好像姬玲玲是她家的儿媳妇一样。
“嫂子有些话说错了,我爹是整天躺炕上,那是李忠娶我之前答应过的事,吃的用的倒不见得是他家的,姬家河那边七八亩的地,粮食成堆放家中,我嫁到大李庄没啥陪嫁的好东西,口粮带的不少,我爹够吃,我也够吃,以后要是大哥家嫌嫂子多余,记得也学我,从娘家带吃的过来。”
姬玲玲说话依然温柔,却呛得乔丽丽直喘气。
婆媳俩眼睁睁看着姬玲玲添了炉火,打扫干净地上的煤渣,礼貌地关上门,微笑着走了出去。
张凤女扬手将一把桔子皮扔向了门帘,嘴里骂道:“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给你脸却不要脸,没有老娘出手相助哪有你进我们李家的机会!丽丽,一会儿光明来了你进屋睡炕上去,咱家就缺一个人手使唤,我就不信她不听李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