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柱被公安叫去询问贩卖死鸡的事,他拒不承认。
甚至有点理直气壮。
直到公安叫来另外两个人,他才蔫吧下来。
这两个人,正是他从县城找来的混混,整天无事生非,刘小柱给他们出了售卖死鸡的馊主意。
两混混一听这白捡钱的生意,连夜跑到大李庄的河滩上,挖出死鸡,开膛破肚,烫洗干净,送到了各个店铺中。
店主一听价格便宜,又听了混混们的谎话,说鸡绝对没有问题,家养的,缺钱不想再养下去,杀了贱卖。
一只只死鸡便流向市场。
刘小柱仗着没拿一分钱做了狡辩,但,教唆的性质恶劣,他被关了三天,罚款四百元——钱当然由刘二柱来出,是他出了主意给刘小柱。
刘二柱以为,只要找到这些病死的鸡是乔荞养的,她一定面临着重罚或者牢狱之灾。
可惜他想得过于简单美好,乔荞和这事没有任何牵连。
刘小柱有些抱怨二哥,真是狐狸没打着,惹了一身的骚。
刘二柱不死心,他现在做生意有了钱,大把大把地钱装在腰包里烫得他难受,不炫耀一下、不挥霍一下,显不出他刘二柱的能耐。
说服刘小柱去找乔荞,想要盘下她的养鸡厂,不想丑婆娘一口拒绝。
刘二柱听了刘小柱的汇报,一口痰吐到街对面,咬牙切齿说道:“没钱装什么老大,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三弟,你去趟南边,进点好卖的货,咱把这百货生意整大,往县城发展!”
一听二哥这样的豪言壮语,刘小柱表示全力支持,当即回家安排其它事宜。
刘二柱翘着腿听着收音机坐在店铺门口,喝了一口手中的茶,蛤蟆镜从鼻梁上一滑,看到一个女人站在街对面。
身影如此熟悉,刘二柱摘下蛤蟆镜,看清了那女人正是王翠芬。
心里便有了说不出的滋味。
王翠芬在对面的杂货摊子上挑挑捡捡,目光却时不时地投向刘二柱这边。
刘二柱明白这婆娘心里想什么。
她现在离婚了,顶着克夫的名声,枫城平原上可没有哪个男人敢再娶她。
和她私下往来的男人一个都没有了,男人们都精明,这个女人谁招惹谁倒霉,就算克不死自己,也得养活她和四个儿子。
刘小柱摸了一下光秃秃的右手腕——这只手就是因为王翠芬才没有的,她要不克夫,前夫怎么会死在煤井里,李全富怎么会被剁成肉泥,自己怎么会失了一只手。
这个扫把星!
刘二柱心里骂着戴上了蛤蟆镜,王翠芬看到刘二柱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自己走了过来。
“你这店里有卖的钩针吗?我的不小心弄断了,得买根新的。”
王翠芬依旧风姿绰约,多日不见,脸上忧戚的神情平添了一种别样风情。
“没有!”
刘二柱头都不抬一下。
他对这个女人早失去了热情,现在她巴巴跑来和自己搭腔,无非是打着他兜里钱的主意。
王翠芬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知道刘二柱恨着自己,可是有人恨也是好的,强如没有人爱吧。
她笑一下,走进店铺。
刘二柱还真是个做生意的料,店里琳琅满目,货堆如山,看来他真的有钱了。
“那给我取一个顶针,纳鞋底手疼,没这个还真不行。”
她伸出自己的手放在柜台上。
她的手白净细嫩,一点都不像庄稼人的手,刘二柱瞥了一眼,走进来从柜台下取了一个铜顶针。
“多少钱?”
“五角。”
“别处才买二角。”
“你去别处买好了!”
刘二柱冷声答道,准备将柜台上的顶针收回去。
王翠芬伸过手从他手里接过了顶针,两只手碰触在一起,刘二柱的心便被什么拨弄了一下。
“算了,给二角吧。”
他松了口气,王翠芬嫣然一笑,从衣袋里掏出五角钱放在柜台上。
“五角就五角吧,这点钱我还拿得出,我这人,从不愿意白占别人便宜。”
刘二柱喉咙里发出一个“呵”声。
“呀,你这有头巾啊,把那条玫红的拿来我试试。”
她没有走的样子,给自己找演戏的道具。
刘二柱取下头巾扔给了她。
王翠芬一点都不介意他的态度,将头巾围在头上,对着柜台上的一面镜子左顾右盼。
“你觉得这个颜色咋样?”
她在问刘二柱,语气平常得好像他们之间还是夫妻一样。
“我不知道,你应当问一下别的男人——比如崔长耿!”
刘二柱点着一支烟,喷一口,嘴角露出嘲笑。
王翠芬眼角垂下来,颤着声音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呢,这离婚可是你主动提出来的。”
刘二柱差点没笑出声,这婆娘脸皮真厚,要是自己不离婚,睁着眼看她和崔长耿勾三搭四吗?
真是厚颜无耻。
“二柱,我亏欠你的,我这心里难受得很.......”
王翠芬抹起了眼泪,刘二柱紧张起来,他往店铺外面望了望——斜对面店里的婆娘叫冯小玉,也是寡妇,虽不及王翠芬貌美如花,但丰腴结实,已对他有意。
况且,人家只带着一个女娃子。
王翠芬的眼泪暂时起不了作用。
她摘下了头巾。
她有的是耐心,别的男人她没有信心和把握,要让刘二柱回心转意她还是有一定的胜数。
她拿起顶针准备出门。
“等等,我找出了一枚钩针——这个,就送给你吧,不用给钱了。”
刘二柱拿出钩针说出话就有些后悔。
王翠芬的手指轻触到他的手掌心,拿起钩针,葡萄一样的眼眸深深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她便明白,这个男人,对自己尚未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