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七牛这样说当然不是空穴来风。
首先,他自己就曾在李先生手下听过课,知道这位先生教书育人是有一套的。
其次,多年前宋先生就曾把李先生那晚去找他、拜托宋先生教导七牛的事儿告诉给了朱七牛。
朱七牛因此深知李先生品性极好,不是那种嫉贤妒能的人,反而很为学生着想,懂得因材施教。
朱七牛相信,只要李先生肯真的用心教这些孩子,他们最终的功名如何暂且不论,但人品大概是不会差到哪儿去的,以后也不至于给家里招来什么横祸。
至于功名方面,朱七牛觉得这不是还有自己嘛,到时候随便给孩子们加强一下,指点一二,就够他们受用不尽的了。
朱七牛的话在老朱家还是具有一定权威的。
他这样说了,大朱李氏和小朱李氏、赵兰便这样信了,全都出声赞同。
但他的大伯母小朱刘氏和大嫂朱叶氏明显是有别的想法,以至于面露尴尬之色。
“七牛,要不还是烦劳你帮忙请个别的先生吧,若是进士太难找,举人也行啊。”小朱刘氏道。
看来她们是不相信李先生的本事,也不相信我的眼光啊!
朱七牛心中叹了口气。
多么熟悉的画面啊。
当年因为那二十贯钱,我娘要跟家里分家,大伯母也是在关键时候选择了另一条路。
之后大家不说分道扬镳吧,但也属实仅仅是亲如一家罢了。
朱七牛马上又打起了精神。
他很清楚这种事很难说谁对谁错,谁聪明谁蠢,只是大家的选择不同罢了。
至于将来因为不同的选择而面临怎样不同的际遇,谁也说不好。
“大伯母既然拜托了,我肯定是尽心尽力去办的,如果只是要一个举人先生的话,应该不难,我会尽快给你们消息的,只是这族学……。”朱七牛道。
小朱刘氏尴尬的笑了笑:“拢共也就十来个孩子,有几个还小,好像用不到两个先生哈,既然你们两家都觉得李先生更好,那我们家还是把举人先生请进家里面教吧。”
朱叶氏也是尴尬的红了脸:“不好意思了七叔,辜负了你的一片好意。”
朱七牛摆手:“无妨,你们的心思我明白,无外乎是想尽快供出来一个官儿,大家都能理解的。”
大朱李氏、小朱李氏、赵兰连忙附和,反过来安慰起了小朱刘氏她们。
下午时,喝醉酒的男人们陆续醒来,小朱刘氏又把请先生的事儿说了说。
朱大虎虽然觉得自己家单请先生不太好,倒显得嫌弃大河村李先生没本事似得。
但正如朱七牛说的那样,眼见三位弟弟家都成了官宦之家,三位弟妹也都有朝廷封赏的诰命,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羡慕,想要争一口气的,所以在面临素质教育和科考教育这两个选择时,他最终也还是选择了后者。
朱象想要开口劝一下,朱刘氏却把他拉住了。
“怎么了老婆子?”朱象小声问道。
朱刘氏小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这些老的就别废话了。”
“可是他们……这样不团结啊。”
“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上次他们兄弟四个分家,我们俩就站在了老大这边,你还想继续袒护他吗?”
“好……吧。”
最终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事后,朱七牛很轻松就找到了一个出身、学问、人品、风评等都不错的正在努力备考进士、曾经教过十年书的举人,以一个月一万圆的价格将其招募到了大伯家当私教。
朱仁诚、朱仁信等大伯家的孩子便从此都在这位先生手下听课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且说转过天后,朱七牛陪着朱四牛登上了去往溧水县的火车。
还不只是朱七牛。
朱四牛的亲哥朱三牛也跟皇帝请了假,专程陪同朱四牛去提亲。
另有朱大牛、朱二牛以及年纪还小的朱九牛、朱十牛也来凑热闹了。
简而言之,朱家‘牛’字辈儿的男的都来了。
为了搞得排场些,朱大牛、朱二牛、朱九牛、朱十牛都换上了全新的合体长衫,其头上、腰上、手上亦各戴(带)着一些精美首饰,看起来卖相不凡。
朱七牛、朱三牛、朱四牛更不必说,一个换上了大蓝色的蟒袍,一个换上了胸前印着麒麟的麒麟袍,一个换上了白泽服。
朱七牛更是将皇帝赏赐的没有一丝杂毛的枣红色高头大马派出了十一匹,其中五匹由朱七牛、朱大牛、朱二牛、朱三牛、朱四牛骑乘,另外六匹专门用来拉彩礼。
当他们穿戴一新,准备万全,浩浩荡荡开上大街时,一下子吸引了京城不少百姓的目光。
更别提回到溧水县城后了。
围观的百姓直接快要把路都给堵了。
“这是干嘛呀,这么大排场?”
“看着像是提亲,那后面的马车上不是绑着红带子吗?”
“提亲?谁家姑娘啊,这么好福气?”
“打头的那人看着像是以前朱家臭豆腐铺负责收钱的朱四牛,该不会是他要提亲吧?”
“啥朱四牛啊,人家被皇帝赐名朱秉武,现在是世袭的忠勇伯,听说他还即将到辽东都指挥使司当都指挥使呢,那可是正二品大官儿,妥妥的位高权重。”
“厉害呀,老朱家先出了个朱秉文,现在又出了个朱秉武,一个国公,一个伯爵,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那是呀,一般人家哪儿能出这样两个人才啊,一个坐镇北疆,开疆拓土,修建长城,以战养战……,一个领兵作战,杀敌无数,俘虏几十万匹良马,保下太安城,帮忙捉拿前元皇帝,渍渍,要是换成我是他们就好了。”
“忠勇伯旁边那个好像就是斌国公吧?他比起小时候可变样太多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以前他跟着他爹沿街叫卖臭豆腐时,我还逗过他呢。”
“看来大明朝的国运比较旺姓朱的人。”
“……。”
“没想到草原一战的结果都传到溧水县来了,咱们可是才回来没两天啊。”朱四牛很满意这样的场面,胆子都不禁大了起来,为了掩饰紧张,他开口对一旁的朱七牛说道。
朱七牛‘嗯’了一声:“毕竟溧水离京城足够近,又有火车往来,估计未来的四嫂也听说过你的雄风吧?”
朱四牛挠了挠头,憨笑两声,心中有些自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