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问?”老庙祝反问道。
“因为你在我的道袍、簪子上搞了不少太孙的名字,所以我猜你似乎知道些什么。”朱七牛如实答道。
老庙祝甩了下拂尘,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个嘛……法不可轻传啦。”
朱七牛一脸懵懂:“啥意思?”
“你跟宋濂学文?”
“是。”
“你跟马捕头学武?”
“是。”
“你跟戴思恭学医?”
“是啊。”
“你都没拜师过吧?”
朱七牛愣了下,这才意识到好像是……差点什么。
是啊,我从来没拜师过呢。
马捕头那里也就算了,是黄伯父让他来的,可宋先生和戴爷爷那里、不拜师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人家两位可都是倾囊相授啊!
“可惜我现在只能在关帝庙待着,跟身陷囹圄也没啥区别了,拜不拜师也没啥意义,还容易连累他们。”朱七牛叹了口气,再次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老庙祝掐指一算:“无妨,易经乾卦第一爻——潜龙勿用。”
朱七牛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说我只需要低调一段时间,等候机会,将来就有可能见龙在田甚至跃龙在渊、飞龙在天?”
所谓乾卦,乃是易经六十四卦的第一卦,又称天下第一卦。《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解卦的话,是从最底下往上解,因为最底下两横代表地,中间两横代表人,上面两横代表天,从下往上就像是建房子,有根基,不容易塌,从上往下则是……空谈,绝不可能。
乾卦的六爻都是不断掉的横线,就像是六个一层层往上写的一,‘一’这个符号在卦象里代表阳,最下面的一是初阳,第二个一是九二,第三个是九三,第四个是九四,第五个是九五,最上面那个是上九。
作为天下第一卦的第一个爻,乾卦的初九又被叫做天下第一爻,爻辞为潜龙勿用,意思是一个人才刚成才,不要急着表现,应当打好根基,当心枪打出头鸟。
九二这个爻的爻辞是见龙在田,利见大人,意思是有本事不要一直藏着,该表现就表现,如果被父母、上官、大儒等看见了,人家就会夸奖你,提拔你。
九三这个爻的爻辞是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意思是表现之后,得到提拔,但也会被人嫉妒,明枪暗箭都来了,要终日警惕,不要怠慢,否则就容易被人弄掉甚至杀死。
九四这个爻的爻辞是或跃在渊,无咎。意思是当扛过明枪暗箭却依旧平安无事的话,就可以试着再往上爬了,但也要量力而行,如果自己没那个本事爬,就在原位置上待着吧,不要给自己和别人找麻烦。
九五这个爻的爻辞是飞天在天,利见大人。意思是能力突出,已经身在高位,那么,底下的人会巴结你,跟你差不多的人也会围过来,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向你微笑,啥烦恼都没有了。但切忌要跟下面的人搞好关系,人家都认你,你才是贵人,若人家都不认你,那你也就要跌下来了。
上九这个爻的爻辞是亢龙有悔,意思是人一旦过于亢奋,到了最高位,脱离了底层的群众和曾经的朋友,而又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飘了之后,就会高处不胜寒,成为所有人瞄准的目标,但凡出一点错误,就会被人揪着不放,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如此看来,老庙祝的意思明显是叫朱七牛低调一段时间,在关帝庙里好好沉淀,等待机会。
而年幼的朱七牛在听懂之后,则下意识开始向往见龙在田、飞龙在天的日子。
只这一句话,便足以说明朱七牛很明白一步一步往上走的道理,且对易经有一定的认知。
老庙祝含笑点头:“孺子可教,那……。”
“那?”朱七牛皱眉沉思许久,忽然有些明白了:“难不成我想知道你为何在我道袍和簪子上写太孙的名字,还得先拜你为师不可?”
“哈哈哈,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其实你上次来时我就有这个想法了,只不过你当时正在科考,前途无量,我估计你是不乐意来当道士的,就没提,如今皇帝让你出家,而我是关帝庙庙祝,你拜我为师正好名正言顺。”
朱七牛试探着问道:“如果我不拜师的话,你就不教我这些吗?”
“那当然,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更何况你都不是我徒弟。”
朱七牛倒也不觉得这老道士蛮不讲理,毕竟不是谁都像宋先生和戴爷爷那么博爱,人家不愿意教本事给外人也不是啥罪过。
又沉思了一会儿,朱七牛隐隐有了决定:“如果我拜你为师,你能教我怎么救太孙吗?如果不能,那我拜你也没有意义啊,用戴爷爷的话说,能把病看出来不算啥本事,因为看出来了也没用,还得能救人才行。”
这下轮到老道士沉思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拿定了主意,又似乎不知该如何是好:“你且先去前面准备明日的长街宴,关于你的问题,我明日再答复你。”
“长街宴?”
“是啊,二神庙不是每逢初一十五就广开宴席,招待穷人过来吃饭吗?昨日是元宵节,大家要过节,没空过来吃饭,所以便推迟到了十七,也就是明天,而我们今天就得先把食材准备好,不然明天来不及。”
“哦。”
朱七牛朝着老道士拱了拱手,转身出去帮忙了。
老道士忽然笑了两声,随即也转身入了内室。
“你怎么看?”老道士问道。
帷幔后面响起另一道声音:“我坐着看。”
“别闹。”
“没闹。”
“额……,昨夜的天象你看了吗?”
“嗯。”
“结合朱七牛在梦中书房看的史书,可见太子这一脉虽然得天独厚,似乎是名正言顺的来日之君,但中途都将遭遇横祸,而燕王朱棣那一脉嘛,则将取代主脉做皇帝,这还真是世事难料啊!”
帷幔后的人沉默了片刻,这才又说道:“按照星象预示,四五年前太子妃就该身陨的,偏偏她没死,死的是吕氏,可见预兆终究只是预兆,事在人为。”
老道士追问道:“关于朱七牛的问题,你觉得又该怎样事在人为?”
“钦天监那位五官保章正不是给出法子了吗?”
“让朱七牛代皇太孙出家?怕是治标不治本,关节还在太孙身上。”
“那你再教他那两套功法好了,或能逆天改命,增补寿元。”
老道士咧了咧嘴,似乎十分心疼:“嗯……也只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