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庄园。
傅景洲站在窗前,静默不语。
良久,在他再一次让邢航离开的时候,后面不肯移动分毫的邢航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涩然,绷着嗓音说:
“傅总,会有别的办法的,现在医学科技这么发达,总会有希望,再不济……再不济我们可以去找苏医生。她医术那么好,肯定会有——”
“邢航。”一道淡淡的声音突然打断他。
傅景洲的话音又低又轻。
仿佛只是一道呓语。
“你觉得,她会想见我吗?”
傅景洲缓缓低头,目光落在照片上的女子身上。
眸底深处,多了缕柔软。
不等邢航说出违心回答,傅景洲已经开口:
“不会。这一生,如果可以,她一定不会再想见我,哪怕只是一眼。”
他呼吸沉了些。
压下心底顿顿的疼。
错开目光,再次看向窗外。
努力用过往美好的回忆来麻痹自己,用过去每一刻温馨的画面去治愈脑海神经中钻心搅弄的疼痛。
“邢航,不用觉得遗憾。”好一会儿,傅景洲才再次说:“这就是我的选择,与其忘记她,不如永远镌刻心头。”
说着,他挑了下唇,视线寸寸在窗外风景上掠过。
“都说人是贪生怕死的,可在这些时日中,我越来越觉得,这个世界,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留恋。”
也没有任何,让他不舍。
他唯一放不下的人,已经有了自己最好的归宿。
足够了。
他走到如今这一步,或许很多人都说,他该放下,放下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可是他们却不清楚,没有她,他永远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再者,他的小辞,从小经历了那么多痛苦,就让这个世上,再多一个人来爱她吧。
虽然他的爱,自私、偏执、阴暗……
他已经没有了站在她面前的权利,但是——
他想保留下来,爱着她的权利。
他不想忘记她,不想让过去那些最美好的回忆,一同逝去在时光洪流中。
傅景洲自嘲地想,若是为了那点苟且偷生,连最爱的人都要忘记的话,那就太可悲了。
况且,他本就没有活下去的意愿。
又何必为了自己所厌弃的枯燥人生,弄丢自己最宝贵的回忆?
窗外的夕阳渐渐西下,大厅中没有开灯,光芒逐渐暗淡下去。
在天边最后一缕彩霞落下时,傅景洲对邢航说:
“走吧,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她,也别去湘城打扰她平静的生活,我不想再惹她厌恶一次。”
天色黑透。
外面华灯初上,属于夜晚的喧嚣已然开始。
而一门之隔的庄园大厅中,却是死一般的黑暗寂寥。
邢航独自站在庄园外,面对着大厅的方向,久久没有离开。
他并没有按照傅景洲所说的,离开这里,拿着那笔奖金另寻出路。
而是固执的陪在庄园外,不肯离开。
***
湘城。
华庭公馆。
傅景洲在电话中的话语不自觉钻进脑海中,苏宛辞紧蹙的眉心不仅没有舒展开,反而越皱越深。
心头始终萦绕着一股说不清的怪异之感。
闷闷的,像是周围空气都稀薄了很多。
在意识没有回笼时,苏宛辞指尖却已经再次按下方才的那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话筒中的“嘟嘟”声,一声接一声。
却始终没有人接。
直到电话自动挂断。
但就在挂断的刹那,“叮咚”一声,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小辞,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以后我也不会再打扰你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
有一句话,你说的很对,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我们小辞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我也该放下过去,为自己活一次了。
所以小辞,以后真的不再联系了,从明天开始,我也要尝试新的生活了,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世界这么大,风景还有很多。过去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心中除了恨便是怨,现在终于能放下了,我准备开始新的生活。
今天……就当作我们彻底的告别吧,小辞,一定要快乐。】
看完屏幕上长长的信息,苏宛辞无声闭了闭眼,卷长的眼睫打在眼睑上,落下一片阴影。
片刻后,鸦羽般的睫睁开。
眸中已是平日中的平静。
纤细的指尖,落在锁屏键上。
顷刻,屏幕熄灭。
而远在异国他乡的庄园中,傅景洲孤身坐在沙发上。
室内一片死寂的黑暗。
只余手机屏幕上的微弱光芒。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不知何时渐渐闭上了眼,手机被放在旁边身侧的扶手上。
亮着的屏幕上,信息输入栏中,
一条没被发出的信息,静静躺在那里。
【小辞,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我爱你,从九年前初见你的那一天开始。】
大厅中越来越静,静到似乎连呼吸声都逐渐消失不见。
靠在沙发背上的男人,指间只捏着那张从不离手的照片,仿佛忘了手机上还有一条没被发出的消息……
直到最后,屏幕光亮自动熄灭。
彻底带走了,大厅中唯一的一丝亮色……
庄园外的邢航似有所感,两行热泪再也控制不住,狠狠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
华庭公馆中。
苏宛辞刚将手机放下,卧室的门便被推开。
紧接着,一身休闲装的男人走进来。
“老婆,怎么了?”
苏宛辞抬起眼眸,看了陆屿两秒。
随后将事情简单说了说。
听完,陆屿走过去,看着她眼睛,低声问:
“那笔钱,晚晚如何打算?”
当陆屿在听到苏宛辞提及那笔钱的时候,就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前段时间傅景洲将傅氏集团解散后,竟是将那300亿给了晚晚。
漆邃的眸轻眯,不等他再开口,就听到苏宛辞说:
“还回去。”
陆屿看过来。
苏宛辞重复:“我不需要他的钱,也不需要他的补偿。”
过去的,就让他们过去吧。
正如傅景洲所说,他们都开始了各自新的人生,都不应该再停留在原地了。
陆屿并不意外。
顿了顿,他又问:
“那华林医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