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说着，眼眶里的泪就簌簌而下。
心里，也苦涩一片。
自小到大，都是这样。
和弟弟相比，自己简直就是捡来的。
娘好像从来都没顾及过自己的感受。
小时，弟弟吃肉她只看着。
大一点了，她连个新衣服都穿不上。
不是捡娘的就是捡弟弟剩下的。
即使这样，三五不时，还会挨上老娘一顿责骂。
成亲以后，她本以为能得到一些解脱。
可不知，这是另一个开始。
老娘变着法的压榨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上门来借银子。
若不是补贴娘家，这些年，她怎么也能攒上个一二两的私房。
到时候不管是儿子娶媳妇，还是如今在学堂里就读，手里都能宽裕些。
今日，听得老娘这话，更是让范氏心痛如绞。
她不再说话，泪眼婆娑，不停朝着老娘磕头。
一个接一个，那磕头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楚。
就连站在一旁的老郎中，都有些于心不忍。
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世，况且现在还涉及了他自己那三两银子的诊金。
看来这天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钱银山再看不下去，心里难受的紧。
就连已经早早睡下的七郎，都从屋里出来。
看着堂屋里这么些人，而自己老娘则跪在那里，不停朝外祖母磕头，急忙奔过去。
“娘——您干什么呢？”
同时，钱银山也绷不住了。
他紧走两步，将自己媳妇儿一把抱起来。
“岳母，今日您闹得够了。”
“够？怎么能够？
你看人家郎中，还等着付银子呢。
女婿，你今儿要不——就把这银子付了。
要不——休想把我闺女带走！”
看着窝在自己怀里啜泣的媳妇，钱银山无奈叹了口气。
“岳母，你可别忘了，范秀荷现在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儿，可不是你们范家的闺女。
今儿我要是带她走，谁也拦不住。
我知你是心疼小舅子，可我们真没有那么多银子。”
他将身上仅存的几十文拿了出来，一把甩在堂屋桌上。
“这是我自己的私房钱，你要是用就拿去，要是不用我就收起来，免得丢人现眼。”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范氏老娘眼睛一立，一双三角眼里满是凶光。
范氏老娘无动于衷，可范富贵媳妇儿却嬉笑一声。
“娘，姐夫，你们都消消气儿，今儿这不是话赶话，就说到这了吗？”
说着，她就动手去捡钱银山扔在桌的铜钱。
一枚又一枚，直接就塞到自己的衣兜里。
这银子嘛，可不是少，不要白不要。
对于儿媳妇的举动，范氏老娘没有阻拦。
那意思不言而喻，能白得了几十文，谁嫌银子多呢？
不过，未达到心意，范氏老娘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得劲儿。
若是真从自己手里出去三两银子，想想就肉疼。
这钱，无论如何，也得让钱银山出。
他是自己女婿，自家遇见了事儿，做女婿的，还能不帮衬，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况且，再范氏老娘看来，能拿出几十文，那就能拿出三两。
再不济，回去求老张氏那个老货，也是一样。
她就不信，钱银山能扔下媳妇儿不管不顾。
可别忘了，当初为了娶自家秀荷，是谁跪在自家门口来求的。
怎么这才十几年，就不认账了？
“阿奶，别——”
一直扒在门边的范喜忍不住开口。
可被一边同样看热闹的范财拉了一下，下半句话顿时就湮没在嘴里。
“钱银山！你可别忘了，我还是你丈母娘呢。
你若认我们家这门银亲，还想把我闺女带走，那就回去求你老娘，借些银子来。
我们家现在，吃了上顿没下顿，难道你还想把我送进大牢里去？”
钱银山无奈冷哼一声，“岳母，我说了这些银子是我和秀荷的全部身家。
你既然已经收了，也就罢了。
至于回去和我娘借银子的事儿——免谈。”
这么些年，对于媳妇儿悄悄补贴娘家。
钱银山都是睁一眼闭一只眼的，装作不知道而已。
况且以他看来，岳母家没银子，怎么可能？
小舅子四个儿子，两个大的都在学堂里念书。
家里要是没有银子，怎么能供得起两个念书的孩子？
况且，白日里岳母不还打算，把两个小的也都送去吗？
一家子人供四个孩子念书，呵呵，没点家底子，谁敢干出来这样虎的事儿。
“天太晚了，我爹娘在家里该着急了，今天我就带秀荷和七郎先回去了。”
钱银山领着媳妇孩子就往出走，丝毫没有要继续留下来的意思。
“你给我站住！”
范氏老娘气急，随手就将桌子上一个常年用来装水的大碗，砸了出去。
那大碗正仍在钱银山脚边儿，瓷片碎了一地。
“范秀荷，今儿你要是敢出了这个门，那就永远别回来了。”
钱银山本不想理会，可范氏挣脱了自己男人的手，回身就朝老娘跪了下去。
就当钱银山心里打鼓的时候，范氏利落的给老娘磕了三个头。
“娘，女儿不孝，您往后，多保重！”
娘家和男人孩子想必，最终，范氏的选择没让钱银山失望。
范氏老娘气的险些直接撅过去。
“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不成？
范秀荷，你个不孝女。
今日，你们要不把这事解决，那就休想走。
儿媳妇，去，把院门子给我锁了。
没我的同意，谁要是敢把我闺女领走，那我就要他好看。”
原本还想说几句公道话的小胡子郎中，眼珠子一转，安静的犹如一只鹌鹑。
他觉得，他现在还是不适合太过多话的好。
静静等着，总不会让这诊金落空了去。
气氛顿时一滞。
钱银山回头看向范氏老娘和范富贵媳妇儿。
范富贵媳妇儿也不知自己是该动，还是不动。
若是往常，她肯定第一时间就听婆婆的，将院门锁了。
可不知道怎么的，她觉得平时一向笑呵呵很好说话的姐夫，今儿有点反常。
正在此时，一到触不及防的男声响起。
“我倒是要看看，谁要让我兄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