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小叔突然提起漾漾的事,我本想着那天他在医院就已经把矛头对准二叔了,这事应该就翻篇了吧?偏偏今日又突然提起。
难道非要我去处置澄澄不成,以前倒罢了,现在就算我想,未免也太高估我了……
我故作软弱的低下头:“小叔,漾漾的腿没那么严重,祝思莹那事发现的及时、这么多年路泽沄也一直用心盯着呢,但现在国内的医疗水平确实不能达到让他痊愈,路家在海德堡有更多人脉和更精密的仪器,就算希望渺茫、我也想试试,总不好让他后半辈子都是个瘸子,日子长着呢,最重要也是现在乱起来了,否则随意来一个谁,想要挑拨我和澄澄关系都从漾漾下手,我们两个大的就算了,有分辨能力,漾漾怎么办?他就是个孩子,真来一招大的,他吃不消的……”
“那当初呢?”小叔浅笑问。
“当初什么?”
“漾漾的腿生出来的时候本来也没有问题啊,是谁造成他现在这个样子。”
果然是这问题,他明明白白说出来我倒是坦然了,轻轻叹了口气望着前头:“小叔,谁没犯过错呢?您当初也劝过我不要养着漾漾的,一个负担,澄澄是替我咬了咬牙,之后不是都心软了么,到如今,我们做好哥哥姐姐该做的事,认了错,不会让他跟我们一起经历他难以承受的事情,也该够了。”
小叔盯着我像是沉思,许久又露出不咸不淡的笑意,指节轻轻蹭了蹭我脸颊倒回去睡:“也是,千万别是几个大的、联合起来欺负一个孩子,你替漾漾想的周全,已经够好了。”
话音刚落,前排传来裴圳一声有意无意的叹息,我不明白,随后又是小叔的笑。
“你叹什么气啊?”小叔问。
裴圳很果断,恰好经过红灯,便一手捂着嘴一手去关窗户:“烟呛嗓子里了,你怎么连我叹口气都管,却不管我一晚上就睡了四个小时?无良老板,现在想起来跟我说话了。”
“我这不是关心你了么,怕你着凉感冒,口袋里可还揣着药呢,谁家老板这么贴心,谁家老板会给你端茶倒水,你要晓得知恩图报好吗?”小叔嗤笑道。
裴圳总算没心思在后视镜里看我了,没好气的拿过前座上放着的杯子吹了两下递给小叔,嘴里还念叨着不知道是谁伺候谁,分明早饭是他做咖啡也是他准备,上辈子许的做富二代的愿望怎么就实现成了富二代的秘书呢?偏偏这二大爷嘴还犟,说不过还会装睡,裴叔苦熬四十年也只好认命了,因为左右看看人家都把他当傅鸣延的连体兄弟了,就是真想换个工作跑路,别人估计都觉着他是替傅鸣延卧底呢。
小叔憋着笑别过脸不理他,装睡没一会儿也变成真睡,裴圳扔给我一个小毯子让我给他披上,没多久到了目的地,叫我开门也轻轻的别吵到人,只是在临走又非要叫我过去,打开车窗伸手刮了下我鼻子。
“傻姑娘,你说你哄哄他不行么,这种时候,诚实还不如撒谎呢。”裴圳略有些嗔怪。
我耸耸肩:“什么事啊?漾漾?可我和澄澄确实算共犯,澄澄在伤害漾漾,而我在包庇他。”
“不许胡说,又不是你干的,以后再问你就不承认明白吗?你小叔这个人你还不了解,顺着他话说比什么都管用,反正你又不能真的把澄澄怎样,不就说两句坏话他打两个喷嚏嘛。”裴圳皱着眉头装作严肃,我笑出声,他又消解了,朝后看了眼便示意我可以走了:“去吧,回临江以后盯着点疏忆身体,再有就是高辛辞那个单子上、除了虞沛岸别打交道,其他都还行,有事打电话。”
“虞总那边他自己一个人去啦,没事的,拜拜。”我摆摆手道。
裴圳点点头,开着车扬长而去,又不晓得下午会有什么官司,我则敲了敲酸痛的腰回酒店,看见高家的管事只守在大门口,酒店经理还在瑟瑟发抖,不晓得自己这小屋到底放了哪尊大佛,替管事的端茶倒水,愣是没问出一点消息,只好转头叫人查入住信息了,我以为多少得一阵儿吧?结果电梯还没下来呢,人家已经缩着脑袋笑呵呵的过来跟我打招呼了,只好同样尴尬的笑着点头回去。
我心里啧啧称叹,还真别说,小高同学离开颖京这么多年威名尚在,就是苦了人家工作人员,说好的低调谨慎二人世界,高家人第二天就找来了,我们习惯了,害的人家跑上跑下提心吊胆,还是发个红包压压惊的好,结果我刚吩咐了这事,经理晚上就亲自送了用红包买的山珍海味上来,我不好意思再“为难”他了,收下便想还是明天就回家住的好……
再之后我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洗澡擦香香还换了“战袍”等高辛辞回来,也不晓得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凌晨才醉醺醺的回来,一股脑儿倒床上、几乎一个字都说不出了,对比醉意还是困意多点,一问才晓得,是虞沛岸那个老匹夫做的局,他老爹在呢,虞家早有意讨好高辛辞,恰好借此良机、以“胁迫”这种方式把高辛辞箍到他家家宴上,有前辈在场,高辛辞也不好下他家面子,只好喝了几杯酒,就造就了现在这个可怜的场面。
我发表一顿嘲笑,果真是恋爱使人丧失理智,不迷糊的时候他会上人家这当?偏偏那会儿在跟我散步,注意力被勾走了,他应承别人的要求倒快,这下好了,又劳烦我去给他准备醒酒汤,等汤的过程中拿毛巾仔仔细细的把身上擦擦,反正洗澡是肯定没劲儿了,甚至这还是次要,最重要的是高辛辞直勾勾的盯着我身上战袍许久却没力气翻起身来,十分夸张、满脸惋惜的叹了口气。
“哈哈哈哈!你干什么啊!至于么,不然我把这身衣服换下来,能不能解解你的症状啊?”我笑着打他一下。
高辛辞还不乐意呢,闭着眼不忘把我搂怀里,被子一扯盖上来,一面管不住不老实的手,一面还要从精神上“谴责”我:“你看看你,咱俩才结婚几年啊?你觉得我对你身体表现的一点欲望没有这对吗?但小傅同学你的问题就很大啊,你光会换衣服,我只能从你眼神中看到一点讨好,完全没有真爱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还不检讨?”
“好嘛好嘛!我检讨,我道歉,那我看看大大高还有没有能力爬起来惩罚我哦。”我笑嘻嘻的钻进去,高辛辞阻拦也来不及了,只好由我去,自个儿则软趴趴的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嗯,跟他那小兄弟简直一个德行。
门这时被敲了敲,醒酒汤送来了,我端回来给他喂进去,高辛辞这才好多了,支撑着坐起来又伸手要抱,喝的正正好好的他不会撒酒疯又很可爱,显然抱抱我都更乐意了,靠在他胸口听着心跳,直到高辛辞手背贴着我脸颊稀罕了好一阵后开始问问题,比如说柯瑞安是不是又联系我了这种事。
我抬头利索的举起四根指头:“我发誓,我真的是秉持对外国友人热情友好的观点去回他消息的,聊的话题也没什么过分的,就是跟我说他爸爸那边已经把事情搞定了,让你有空去签合同,他还让我替他向你道歉呢,他是看你那么傲娇、怕你坏事才逗你呢,人家是一心为你着想的僚机啊。”
“是吗?”小高同学一听这话又免不得傲娇了,咬着牙颇像撒娇:“他最好是,我回头还得仔细问问,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上来跟我老婆表白!”
“你少去找他,聊这个多尴尬啊,以后朋友和生意还做不做啦?再说了,你不是说你比他爹还了解他么,他会不会一时兴起逗你你不知道?”我手心在他胸口磨了磨道。
高辛辞一仰头,想想好像也对,忽而凑首下来又掐着我下巴硬亲一口,一股葡萄酒的香甜味都钻进我嘴里,叫人说话都快甜冒丝了。
“我都认定你了,还怕什么呢?不管是之之,或者柯瑞安这些外边的,什么家世长相还是性格我都不在乎,只要你,只能是你,还不行嘛。”
高辛辞嘴角满是忍不住的笑意,偏偏为了冷战模式还是要损我一句,掐着我的脸晃了半天后凑近:“怎么、你也喝多啦?你们家封适之要是听见这句话不得跳楼啊。”
“你怎么就跟之之杠上了呢!人家惹你了?我告诉你哦,闹脾气有个度好不好,我都哄你多久了,付出很多的诶——”我拉长语调,果然下一秒高辛辞就在床上扭成蛆,说我这个人不讲道理,每次惹他生气,冷战还要无理取闹,讨好还得有个限度,简直丧尽天良,给我整的气都气不起来,赶忙抓他去安慰,顺便把他手机怼到他耳边:“别闹了,虞沛岸,你也不想他看你笑话吧?”
高辛辞瞬间恢复正经,连带着酒劲儿都消一点,又是一顿英文飚过去,听的我耳朵疼,直到他把手机放下才幽幽的叹了口气。
“诶,你说也真是奇怪昂,人柯瑞安是马来人,说外语也就算了,咱们适应人家是待客之道,但虞沛岸他不就是颖京本地的么,为什么平常也说英语啊?两个颖京人在颖京对话不说中文说英语?好诡异!”
“他爱装呗,好多人都爱装,喜欢我就陪着啊,反正我听得懂。”高辛辞嫌弃的撇撇嘴,伸手又大力的把我搂住:“诶对了,他不给我打这个电话我还忘了呢,你知道我今天听说什么事吗?”
我打了个哈欠,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什么啊?”
小高同学暗暗收紧一双手,当我发现我已经跑不了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转过身跟他面对面眼对眼,瞧着他恨铁不成钢、一字一顿道:“我听虞沛岸说最近锐意建筑集团宣发向垣蒙和禹都进军、上下忙的昏天黑地,但你貌似对这件事浑然不知,甚至出席发布会的代表都是陆澄澄和沈岐林,这不对劲吧?你的公司,陆澄澄替你做主啦?俗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你们家这倒好,你弟弟替你坐董事长的位置,你还在这儿跟我约会,是真放心他呢、还是董事长现在确实是人家呀?”
我吐了吐舌,高辛辞看我这样也就明白了,咬着牙戳了戳我额头又叹气,能怎么办呢?咱已经从掌家作到只剩一个大小姐的名头了,高辛辞再无奈也只能问问我余额了呗,而我就更尴尬了,一时之间竟患上结巴这个难熬的病。
“就……五百亿多一点点,还有柯益百分之五的股份,其实锐意也有一点啦,百、百分之三……”
“百分之九十的控股我几天没看住你被抢成百分之三!他给你剩百分之三是为了致敬你前面这时常炸毛的三根刘海吗!欺负人也不是这么欺负的吧!”
高辛辞瞬间化身尖叫鸡,见我依旧不大在乎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掐着我脸颊都顾不上收劲儿了,顿时整成红彤彤的一片。
“我的小姑奶奶呀,你说你……岳父大人这一世对你也算尽心了,最开始把掌家的位置传你,给你八成遗产算下来是三千五百亿,你现在就造的剩下个零头!好不说这个,二房还收你当女儿好几年吧?二叔不管好坏是不是给你五成家产?利用使用权你都该捞点钱了吧!结果呢?白给人家干好几年你一分没捞着!给你你还把财产过给舟意!好我也不说这个!那锐意怎么能给了陆澄澄呢?他当了掌家还不够吗?锐意最一开始就是个小装修公司啊,陆澄澄看得上?等你这么多年累死累活变成个凑合的集团了他过来抢了?关键你还真的让!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大度的呢?你告诉我你现在还剩什么!对我的一片痴心吗?!”
我挠了挠脸,许久才可怜巴巴的憋出话:“其实……老傅给我的遗产早就一分不剩了,那五百还是他活着的时候给我私藏的嫁妆,澄澄不知道,现在拿出来他也没发现,而且本来该是七百,有两百被我送走漾漾的时候跟着一块儿送出去了……”
高辛辞更震惊了,问我这些年挣的钱呢?总不好澄澄不仅抢股份还抢现金?现金又跑哪儿去了呢?
我把脑袋缩的更低了:“有五百亿在你去马来的时候替你抢舰行股份了,剩下的要么是给澄澄处理人情世故,要么就是鼓励他创业花出去了,一共可能似乎好像有个千儿八百亿吧……”
高辛辞:“创业之后呢?没利息就算了他不会连本金也吞了吧?”
我:“……”
高辛辞:“沉默是什么意思,说话呀?”
我:“我忘了要……”
“你……”高辛辞一口冷气差点给自己抽清醒了,为了我的宅斗大戏还是拍着胸口缓过来,继续掐着我的脸审问,这会儿都有点苦笑的意思了:“让我猜猜再过几年你会变成什么样?你把自己也卖给他得了!你说你……那你吃喝呢?剩这点吃喝怎么解决?”
我嘟了嘟嘴怪委屈的:“剩五百亿我也依然是顶级富豪啊,怎么可能连吃喝都顾不了,再说了我现在还住在榭雨书和啊,吃喝不都跟澄澄一起吗?他吃啥我吃啥啊,饿、饿是饿不着。”
高辛辞:“……”
我:“我甚至还可以指使他喂我吃,澄澄这方面还是听我话的。”
高辛辞:“……”
我开始心虚了,眼神一闪一闪的:“你觉得呢……”
高辛辞:“……”
嗯,小高同学应该是变成那个叫《思考者》的石像了,我戳了戳他,似乎能从外表看到他炸裂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