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注意到辛宝娥眼中的神色。
几人走进堂屋,一张原木桌上,佣人正在摆放碗筷。
秦舒从进来时便粗略打量过四周,一如辛裕当初承诺的那样,屋子的构造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做了些加固防腐的处理,也增加了一些花花草草作为装饰。
因为这三年一直有人居住着,和当时荒芜颓唐的模样比起来,增添了不少人气和生气。
如果没有人住,恐怕这老房子早就不成样子了。
想到这点,秦舒对辛裕反而充满了感激。
“夫人来了。”
刚把菜端进来的佣人说了一句。
站在堂屋里的几人下意识朝门口看去,地上率先出现一道细长的影子。
随着轻微的脚步声,在佣人的搀扶下,安若晴走进几人视线里。
“母亲。”辛裕和辛宝娥异口同声,上前一左一右将安若晴接了进来。
安若晴微微点头,目光第一时间朝褚临沉看去。
“晴姨。”褚临沉喊道。
“临沉,这么远的路,真是辛苦你特意过来了。”
安若晴客气地说道,目光一转,落到了他腿边的小巍巍身上,眼里顿时一亮,露出几分惊喜,“这就是你的孩子?真是太可爱了!”
褚临沉轻“嗯”了声,拍着巍巍的小肩膀,“儿子,跟晴奶奶打个招呼。”
小巍巍立即脆声喊道:“晴奶奶你好,我叫巍巍。”
“真乖。”安若晴快被小家伙给萌化了,眼神都挪不开,感慨道:“你们父子俩长得真是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要不怎么说,我是爸爸亲生的呢。”巍巍抬着小下巴,颇有些骄傲地说道。
安若晴被他逗得噗嗤一笑。
“妈,咱们先坐下吃饭吧,边吃边聊。”辛裕提醒道。
“好。”安若晴点点头,正要入座,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当她目光从秦舒脸上扫过时,原本只是淡淡地一瞥,却陡然怔住了。
她有些惊奇地眨了眨眼,仿佛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为什么……这人竟给她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还有那种亲切感,就好似、一见如故!
“你、你是……”安若晴忍不住地说道,语气莫名紧张轻颤。
秦舒是第一次看到这位传闻中的辛夫人,她的注意力不自觉就被对方走路时虚浮的脚步和说话时明显腑内不足的症状给吸引了。
她顿时判断出,这辛夫人曾患重疾,是体虚病弱之身。
不过,当两人目光交汇的时候,秦舒心里仍然涌出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竟好似她和这位辛夫人认识一般!
两人互相打量对方,一时无言。
站在安若晴身旁的辛宝娥,心里却暗道不妙。
“母亲,她是秦舒,今天是三哥跟她约好过来收房子的。”她下意识地开口,打破这异样的平静。
“秦舒?”安若晴愣了下,似乎有些讶异。
秦舒则淡淡颔首,应声说道:“是的,辛夫人,我是来收房子的。”
安若晴眉头微皱,顿时有些莫名的情绪掠过。
她先前听到秦舒的名字,还是从柳昱风退婚那件事里。
原来,眼前这个,就是柳昱风想要娶的女人。
为了她,竟要跟宝娥退婚。
安若晴心里始终是向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对秦舒的好奇不免淡了几分。
她的神色也渐渐平淡下来,说道:“这样啊,谢谢你愿意把房子租给我们,我很喜欢这个地方。”
秦舒摇头一笑,由衷地说道:“夫人您客气了,应该是我谢谢你们才对。像这种老房子,如果没有人住,可能三五年就坏掉了。但是我刚才看了看,你们把这房子维护得比之前更好,我十分感谢。”
安若晴没再说什么。
席间,安若晴也是跟褚临沉和巍巍聊得比较多,只是,总忍不住偶尔朝秦舒看一两眼。
实在是秦舒那张脸和那一身温淡的气质,像极了曾经的她啊。
而秦舒只管埋头吃饭,心思都在待会儿去拜祭奶奶这件事情上。
吃完饭,她和辛裕当即解除了租房合同。
辛家人还要收拾些行李,暂时不急着走。
秦舒便拿上来之前准备好的祭祀用品,往后山走去。
褚临沉牵着儿子,跟了上来。
秦舒回头看着身后的父子俩,“上山的路不好走,你跟来做什么?”
“难得爬一趟山,就当带儿子锻炼身体了。”褚临沉不以为然地说道,触及秦舒脸上无奈的神情,脸上的笑意敛了起来,低沉说道:“你奶奶的死,说起来我们褚家也有责任,我还欠老人家一句对不起。”
当初,秦故香是被褚宅的佣人误伤,导致心脏病复发,突然去世的。
这件事秦舒虽然一直没在他面前提起,褚临沉却时刻记在心里面的,一想起来,便忍不住愧疚。
秦舒和她奶奶的感情,他比谁都清楚。
听到褚临沉的话,秦舒眸光闪了闪,最后,默然无语地转身,继续往山上走。
任由男人跟随在自己身后。
到了山顶上,一座墓碑孤然而立,所幸,崖边还有一株青松相伴。
三年没来,石碑上长了青苔,四周布满杂草。
秦舒看得眼睛一酸,唇间忍不住溢出一声轻唤:“奶奶……”
她快步走了上去,弯身将提前准备的工具拿出来,割草,整理墓碑。
见状,褚临沉放下尊贵的架子,主动地挽起袖子帮忙。
巍巍也帮忙捡走墓碑旁的一些碎石头。
“这是我另一个太奶奶睡觉的地方。”小家伙低声念叨着。
清扫完墓碑,秦舒这才把香蜡等物依次拿出来。
随着袅袅青烟被风吹散,她和奶奶的这场小相聚也迎来告别的时候。
“奶奶,下次我再来看您。”秦舒双手叠放在心口,轻声说道。
褚临沉也是神色肃穆,对墓碑上镌刻的老人头像说道:“秦奶奶,都怪我曾经认错了人,害得秦舒和您受苦。我褚临沉在此立誓,今后必定视秦舒如心头肉,好好珍重她。若是违背誓言,就让我失去所有、生不如——”
不等他说完,秦舒下意识捂住了他的嘴,愕然地惊呼道:“褚临沉,你在我奶奶面前,胡说什么?!”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褚临沉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勾着菲薄的唇角,眼中是势在必得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