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来嘞!”
面摊子的老板招呼一声,就端着一碗又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放到了桌上。
碗里的面条很细很长,掺杂着油、盐,大概率是猪油、鸡油等动物的油脂,好歹也是沾染荤腥了。
碗里还放了一颗鸡蛋,再加上几截蔬菜,这就是百姓平日里所吃的面食了。
放在后世,这或许算不了什么。
但,在这个世道,百姓能丰衣足食,已经实属不易了。
到外边消费,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还是一种较为“奢侈”的事情。
一年到头,他们也可能很少会花钱到大街上如此消费。
“呲溜……”
秦牧吸了一口面条,不由得微微颔首。
站在一边的面摊老板,就跟邀功献媚一样,点头哈腰,谄媚的笑着询问道:“客官,味道如何?”
“甚好。”
秦牧感慨了一句,道:“朕……这个啊,我已经许久没有吃过这种味道鲜美的面条了。店家,你的手艺相当不错。”
“多谢客官夸奖了。”
店家笑了笑道:“客官,你不嫌弃就好。”
“嫌弃?这倒不会。”
“嗨呀嗨,如客官你们几位,确实是稀客。毕竟,看客官你们的衣着打扮,以及身上的气质,那是非富即贵的啊。”
店家感叹道:“你们能光临小人这面摊,真是小人的荣幸。”
闻言,秦牧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饶有兴致的问道:“店家,我能问你一些事情吗?”
“客官请问。”
因为面摊子里的客人已经接待到位,再加上还有店家的婆娘在那里忙活,所以暂时不必店家去忙,还有工夫搭理秦牧,陪秦牧聊聊天。
“你认为,现在自己的生活,比之过去。如何?”
“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店家似乎是回忆起了往事,眼中浮现出了一种感慨的神色,叹气道:“客官,不瞒你说,在下原本是兖州陈留人,因为战乱,一路辗转,逃奔到了这温县定居下来。”
“以前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朝不保夕!食不果腹!好几次都险些活不下去了。”
“一开始在曹孟德治下的时候,他推行屯田制,官六民四,那时,小人的日子过得拮据,经常吃不饱肚子,却也还能活下去。”
“战乱更加频繁的时候,小人也活不下去了,不得已投身军旅混口饭吃。”
“等到了当今圣天子治下,一切都慢慢变好了。”
顿了一下,店家笑吟吟的说道:“以前不管是屯田,还是当兵,小人都只能勉强养活自己,还生怕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现在就好了,不仅讨了一个媳妇,还生了两个大胖小子,自己也有此营生,这辈子这样,小人就知足了。”
知足常乐吗?
对于店家的这种态度,秦牧还是颇感认同的。
老百姓,就是这样的淳朴,谁对他们好,他们自己心里有数。
“店家,那你对当今皇帝,有何看法?”
“嘘——”
秦牧的话音一落,这店家就忍不住眉毛一挑,被吓了一跳,忙不迭的环顾四周,似乎是害怕被什么人盯上一样。
他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苦笑着,对秦牧低声道:“客官,可不敢乱说。陛下是我们的君父,作为子民,岂敢在背地里议论自己的君父?”
“这是大不敬。”
听到这话,秦牧有些啼笑皆非,却还是摇摇头道:“店家,你休要小题大做了。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这样的人还不知道吗?”
“我大魏,从来都不以言获罪。当今皇帝,更是广开言路,鼓励百姓向官府进谏,又怎会因你我的几句议论他的话,而记挂在心上?”
“难道,你是想说皇帝的坏话?”
“哎,这可不敢。”
店家忙不迭的摆了摆手否认。
敢说皇帝的坏话?
怕是嫌自己的命长!
大魏王朝从来都不会使人以言论获罪。
当然,毁谤皇帝的话,仍是罪过不小的。
反正这最终解释权,都在皇帝那里,谁敢非议?
店家看见秦牧对自己的想法感兴趣,于是想了一下,便道:“客官,如果按照小人的看法。当今天子,那自然是无比圣明的。”
“陛下文治武功,虽古代的明君圣主,也不及其万一。”
“别的且不说,是陛下消灭了割据一方的各路诸侯,把原来分裂的疆土,统一成了原来的样子。”
“而且,陛下还在汉朝原来的基础上,东征西讨,据说开辟了方圆万里的土地,威服天下,万国来朝!”
“这样的盛况,怕是在汉朝最鼎盛的时候,也比不上吧?”
显然,这店家对于皇帝秦牧,妥妥的好评。
秦牧一时间,也是倍感受用的。
“店家,那不知道,你认为当今皇帝有什么过失吗?”
“嘶!”
店家被秦牧的这一番话,给惊呆了。
他不由得瞪着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连坐在旁边的陈宫、秦荡、秦傲都一脸莫名其妙的神色,看着秦牧。
什么毛病?
秦牧这是什么骚操作?
让别人指出自己的过失吗?
这事儿,如果是朝中的公卿百官来干,那没毛病。
毕竟匡正视听,指出君主的过失,那原本就是做臣子的责任。
但,秦牧现在让一介草民来指出他自己的过失。
这算是怎么回事?
刘伯温则是意味深长的看着秦牧,缓缓的捋须,笑而不语。
跟随秦牧那么多年,他对这位皇帝的脾性,或多或少能揣摩一二。
只是,在刘伯温看来,大可不必。
“客官说笑了。”
“现在是圣天子在朝,皇帝陛下他哪儿来过失?”
店家讪讪一笑。
或许,在他看来,就算皇帝有什么过失,那也应该是做臣子的责任。
肉食者鄙!
皇帝是不会错的!
秦牧释然一笑。
他知道,如果从这个话题入手,他一定得不到满意的答案。
所以,秦牧干脆就转换了思路,换了一个问题。
“店家,你跟我说一句实话吧。你对这些年来,大魏的所作所为,有何看法?主要是不满之处。”
“不满?”
店家认认真真的想了一会儿,终于对秦牧说道:“客官,如果说,小人有什么不满之处,可能是帝国这一年来的战事,进行得太过频繁了吧。”
“今天打高句丽,明天打扶余,后天打月氏,而且地方打下来了,还要驻军。”
“小人认识的人里边,有不少人都参军,然后被迫迁移到万里之外驻军。他们临别之际,跟自己的家人告别,就跟生离死别一样。”
“这一别,可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了。”
“小人有一个胞弟,他就前往北庭都护府驻扎了,至今还了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