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雍的意思,是让陆绩对这件案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绩忍不住脸色微变,强颜欢笑道:“太守大人,这怕是不妥。”
“三万石粟米,对于我大魏而言,的确不多。”
“然,官府的赈灾粮都敢抢,有些人当真是无法无天,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如果我等姑息养奸,放任此事就此揭过,下官实在是深感有负于皇恩之浩荡,有负于百姓的重托。”
死脑筋!
顾雍心中暗骂一句,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他没有说话,陆绩也是沉默不语的。
过了一会儿,顾雍笑了笑道:“公纪,你很好。”
“如此公忠体国,陛下没有看错你,老夫也没有看错你。”
“但,老夫听说你的一家老小,全靠你一人的俸禄养活着。”
“你还从自己的俸禄里拿出了一部分,捐给了百姓,时常吊死问孤,亲近百姓。”
“你的日子还很拮据,平时吃的都是糠咽菜,逢年过节才吃上一顿肉,跟一般的黎民百姓没什么两样,是也不是?”
陆绩闻言,讪讪一笑道:“倒是让太守大人你见笑了。”
“情况,并没有太守大人说得那么严重。只是下官习惯了粗茶淡饭的生活,经常大鱼大肉,反而受不了。”
作为一个县令,陆绩的俸禄也是不低的。
他是正六品的县令,一年俸禄,是为六十万钱!
按照一顿饭十几个钱,一个馒头一个钱的货币购买力,陆绩的俸禄绝对是只高不低的。
如果陆绩不是平日里把自己的俸禄拿出去一部分接济穷苦百姓,他的日子绝对过得相当滋润。
顾雍语重心长的说道:“公纪,你的为人,老夫知晓。但是,你怎能忍心让你的一大家子人,跟着你过这样的日子?”
“我们这样的人,入仕为官,不求大富大贵,只是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老夫这里有一百两黄金,算是老夫私人送给你的。”
说着,顾雍就从一侧的地板上,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一看,只见是一盒糕点,但是里边却掺杂了两锭分量极大的金元宝……
一百两黄金是什么概念?
按照一两黄金等于一万钱的换算单位,一百两黄金,那就是真正一百万钱!
顶的上陆绩一年半有余的俸禄了。
现在,这一百两黄金就摆在陆绩的眼前,他唾手可得了。
但,陆绩却是非常淡定的摇摇头,说道:“太守大人,无功不受禄。”
“下官并没有做什么,又岂敢收下你的这般厚礼?”
“请太守大人原谅下官……恕难从命。”
被陆绩这样拒绝,顾雍也不恼火,只是微微一笑道:“公纪,你的操守,让老夫很是钦佩。”
“不过,老夫还是认为,这一百两黄金,你应该收下。”
“这年头,谁会跟钱过不去?”
“老夫是把你当成了自己人看待。咱们都是吴郡吴县人,是老乡,相识多年,顾、陆两家,更是故交,老夫如何能看你生活得这般落魄?”
“收下吧。”
看这样子,如果陆绩不收下这一百两黄金,就是不给他顾雍的面子,后者将会翻脸不认人一样。
饶是如此,陆绩还是站了起身,朝着顾雍作揖道:“太守大人,下官还是那句话,无功不受禄。”
“不该我碰的东西,我永远也不会去碰。”
“常言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陆绩可能不是君子,却也不敢收受他人的钱财。”
“因为,陆绩心中,牢记‘慎独’二字。”
“……”
顾雍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跟陆绩,终究不是一路人!
如果陆绩收了他这一百两黄金,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收了贿赂的陆绩,日后岂能理直气壮的跟顾雍对着干?
何不沆瀣一气?
然而,陆绩的态度却很是坚定。
他不愿意跟顾雍同流合污。
“太守大人,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下官便告退了。”
“告辞。”
顾雍心不在焉的挥了挥手,陆绩向他行礼之后,就转过身,缓缓的离开。
……
陆绩离开之后,顾雍的儿子顾谭,以及蔡泽、边匡、卫臻、程昱就来到了他的书房里,等待顾雍的好消息。
但,让他们失望了。
顾雍并没有成功说服陆绩,让后者加入到他们的阵营当中。
值得一提的是,程昱已经改头换面,摇身一变,成了顾雍府上的幕僚,专门负责给顾雍、顾谭父子二人出谋划策。
顾谭不禁脸色一黑,宛如锅底灰一样,恨得咬牙切齿,道:“这陆绩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如果他在这么追查下去,说不定真能把此案查一个水落石出……”
“你还说!”
顾雍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顾谭,叱道:“此事如果不是你们自作主张,怎会有今日的麻烦?”
“……”
顾谭为之语塞,不敢出声顶撞自己的父亲。
坐在一边的程昱却是非常淡定。
程昱捋须笑道:“太守大人勿虑。此事,其实也是可大可小的。”
“赈灾粮被抢,这个事情固然闹得大。但是在太守大人你治下的东郡发生,何不能消弥于无形之中?”
闻听此言,顾雍的眼珠子转悠了一下,向程昱作揖行礼道:“还请先生赐教。”
程昱端着架子,缓声道:“太守大人,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这天底下,也不乏对钱财视作粪土之人,譬如那个陆绩。”
“然,却也无妨。”
“赈灾粮被劫一案,我们可以把陆绩的注意力吸引到匪寇所为之事上,把所有脏水,都泼到匪寇头上。”
“这……”
顾雍沉吟片刻之后,失笑道:“先生,你是不了解陆绩。这个陆公纪是一个死脑筋,倘若不把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现在他已经循着此案的蛛丝马迹,渐渐的发现了真相。仅仅是匪寇所为,怕是不足以取信他陆绩。”
程昱摇摇头道:“太守大人,在下的意思,是把所有事情推到匪寇所为之上,然后官府出兵剿匪,推出几个替罪羊。”
“杀了了事,给朝廷一个交代。”
“倘若陆绩事后还要追查,说不过去,而且……”
顿了一下,程昱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芒,沉声道:“这个人,可以让他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