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午后。
公兴俱乐部,总经理办公室。
杜月笙就像等待审判的犯人一样,忐忑不安地煎熬着。
有大八股党的前车之鉴,即便他现在是公共租界最有权势的青帮老大之一,也暗自惊惧不已。
他才上位不过一个多月,做老大的感觉那么爽,他还没享受够呢。
绝不想在这个时候被人一枪爆头,那实在太亏了。
就在此时,陈老六突然敲门走进了办公室。
进门之后,这家伙立刻说道:
“老板,一个茶馆伙计刚才来到俱乐部门口,让守在门口的弟兄带话,说有人请你去不远处的聚友茶楼”
“而且对方扬言,最多等一刻钟,过时不候”
话音未落,杜月笙刷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脸色也随之一变。
紧接着,他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一个小箱子,沉声说道: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走,咱们去聚友茶楼”
说着,他就迈步向办公室外面走去。
陈老六立刻跟上,并低声问道:
“老板,我去召集一些弟兄,带上家伙,把聚友茶楼前后左右都围了,到时你再进茶楼”
杜月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摇了摇头。
“什么动作也别做,那样反而会弄巧成拙,甚至会害死老子”
“带三个弟兄跟着就行,到聚友茶楼后,你们在外面等着,不用跟进去”
“啊!这是为何?”
陈老六诧异地问道,满眼不解。
杜月笙却没搭理他,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看到这种情况,陈老六也只能照办,多一句话也不敢问。
这家伙此时已明白,上午碰见的那个山东大汉,身份肯定非同寻常。
就连杜月笙,甚至黄金荣,面对那位神秘人时也忌惮三分。
考虑到那个神秘人和沈放的关系,自己和黄二公子等人,这次好像踢到铁板了,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对象。
之前从沈放身上设局搞来的那些钱,此时都被杜月笙提出来,准备还给对方。
非但如此,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都被杜月笙警告了,包括黄二公子。
从今往后,所有人都要离沈放那个家伙远点,离那个戏班远点,绝对不能招惹那些戏子。
这样的警告,让黄二公子和陈老六他们都惊惧不已。
但这些家伙哪里知道,萧然之所以出手,完全是看在周玲的面子上,而不是沈放。
片刻间,杜月笙已快步走出公兴俱乐部,径直坐上了停在门口的黄包车。
“去聚友茶楼,速度要快”
“好的,杜老板”
车夫点头应道,立刻拉着黄包车跑了起来。
陈老六和另外三个青帮打手,只能跑步跟上,一起向聚友茶楼跑去。
仅仅五六分钟,杜月笙已带人来到聚友茶楼门口。
从车上下来后,他转头对陈老六等人说道:
“你们都在茶楼外面等着,没有我的召唤,谁都不许进茶楼”
“从现在开始,不许放其他任何人进茶楼,以免发生意外”
“好的,老板”
陈老六他们齐齐应道,却一头雾水。
随后,杜月笙才忐忑不安地走进聚友茶楼。
刚一进门,茶楼掌柜就堆着笑脸迎了上来。
“见过杜老板,楼上有位爷包场,在等杜老板,说杜老板来了直接上楼即可”
杜月笙看了看茶楼老板,然后点了点头。
“知道了,麻烦王掌柜头前带路”
随后,杜月笙就跟着王掌柜向二楼走去。
上楼时,杜月笙心里七上八下的,担心不已。
他暗自设想着,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情况。
甚至想到,会不会被那位心狠手辣的大爷直接一枪爆头。
虽然有这种担心,但杜月笙怎么也鼓不起勇气,拔出藏在腰间的手枪、更不敢叫外面那些手下进来保护自己。
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猜测没错,楼上等着自己的人,真是那位名震天下的大爷的话。
那无论自己,还是外面那几个心腹手下,不过都是土鸡瓦狗而已,根本不够那位爷杀的!
即便召集再多青帮弟兄来,估计也是送菜,来多少都是个死!
转眼间,杜月笙已跟随王掌柜来到二楼。
刚上楼梯口,杜月笙就看到。
二楼空空荡荡的,只有中央一张茶桌边,坐着一个看似普通的中年汉子。
此时,那位中年汉子正一边喝茶,一边面带微笑看着楼梯口这边,眼神凌厉、甚至透出几分戏谑之色。
从对方从容不迫的姿态、以及睥睨一切的眼神,杜月笙瞬间就已确定。
自己的猜测没错,这位爷正是名震天下的关中大侠。
自己手下那些废物点心,踢到了天下最硬的一块铁板上。
就在杜月笙愣神之际,王掌柜却躬身离开,下楼去了。
紧接着,萧然微笑着抬手说道:
“别站着了,杜老板,请坐吧!”
话音落下,杜月笙这才清醒过来。
紧接着,他连忙向前走去,心中更加忐忑了。
来到近前,他立刻恭敬地说道:
“见过这位先生,鄙人杜月笙,在青帮黄老板手下做事”
“在下跟先生素味平生,不知先生尊姓大名,找在下何事?”
萧然看了看这位未来的上海地下皇帝,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久闻杜老板大名,今日方才得见,果然是一方大亨的气象”
“坐下说话吧,我今天找杜老板过来,是有些事情想跟杜老板聊聊”
“至于我是谁,回头你可以去问问黄金荣和林桂生,之前一个晚上,我曾拜访过两位老板,也算有一面之缘”
听到这话,杜月笙不禁打了一个哆嗦,暗自胆寒不已。
至此,对萧然的身份,他已没有半点怀疑。
萧然深夜拜访黄金荣和林桂生、将两位青帮大佬吓得差点魂飞魄散的事情,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知道。
身为黄金荣和林桂生最信赖的心腹手下,杜月笙非常清楚这件事。
而且他也知道,上海青帮之所以全面放弃暴利的鸦片生意,正是源于那次深夜拜访。
自己能在公共租界站稳脚跟,并成功吞并原属于大八股党的大片地盘,也源于那次不为人知的深夜拜访。
至于其他的,发生在眼前这位爷身上的传奇故事,简直数不胜数。
确定萧然的身份后,杜月笙顿时变得更加恭敬了。
下一刻,他将手中的小箱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
“在下杜月笙,见过大侠,大侠名震天下,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关于手下兄弟冒犯大侠的事情,是在下管教不严,回头必定予以严惩,还请大侠见谅”
听到这话,萧然顿时轻笑起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杜月笙。
这就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家伙,惯于见风使舵。
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后,立刻把姿态放到最低,主动请罪。
这种情况下,即便萧然想出手对付杜月笙,也会不好意思。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下一刻,萧然微笑着点头说道:
“看来杜老板已经猜到我是谁了,就这份眼力和反应,着实令人佩服”
“坐下说话吧,我这次来找你,并不单是为了上午的事情,还有其他一些事情要说”
“恭敬不如从命,在下洗耳恭听”
杜月笙点头应道,随即拉开椅子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