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阳宫亲王的获释,让中日两国很多人都如释重负。
两国之间可能爆发的一场战争,就此消弭,或者说是暂时压了下去。
制造这场危机的传奇人物,关中大侠,却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底消失无踪。
坊间有人传说,关中大侠被日本人杀了,所以日本人才救回贺阳宫亲王。
但是,这个传说根本没几人相信。
如果日本人真抓到关中大侠,怎么可能不公开处刑,不大肆宣传一番,好好出一口恶气?
如果关中大侠被杀,日本贺阳宫亲王怎么可能如丧家之犬,灰溜溜地第一时间逃回日本,连个屁都不敢放?
事实的确如此!
日本人调集了华北和东北的几乎所有特高课精英,在天津地毯式搜查了不知道多少遍,也始终没发现萧然的影子。
这样的结果,让日本政府高层无比愤怒,也更加忌惮。
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再次提高悬赏金额,继续通缉萧然,严查所有驶向日本的船只。
日本驻华使馆直接将悬赏金额从之前的三十万大洋,一举提高到五十万大洋,相当疯狂。
北洋政府也一样,将悬赏金额提高到了二十万大洋。
针对萧然的通缉令,发的全国到处都是,比很多报纸的发行量还大。
随着通缉令发往全国各地,关中大侠的事迹也传遍全国,传到了华夏大地几乎每一个角落。
盗窃国宝者,死!贩卖鸦片者,死!
这两句口号随之传遍全国,起到了一定的警醒作用,也让人们渐渐认识到这两句口号背后的意义。
一些盗窃倒卖国宝级古董文物给洋人的败类,行为多少有所收敛。
同盟会元老张静江就是其中之一。
这位同盟会大佬在《申报》上发表公开声明,宣布从通运公司退股,从此不再经营古玩生意!
但也有人死不悔改,比如卢芹斋。
卢芹斋躲在美国纽约,显然认为萧然威胁不到他。
所以在《申报》上雇佣枪手发表文章,大肆攻击萧然,称他就是一个草菅人命的江洋大盗等。
非但如此,卢芹斋也发布了悬赏令。
悬赏十万大洋,追杀关中大侠,死活不论!
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关中大侠去了哪里。
转眼的功夫,已过去近一个月。
初秋时分,天气渐渐凉了下来,不再那么燥热。
下午三点左右,前门。
鸿运茶馆。
茶馆内,说书先生正在台上口若悬河,说的兴起。
台下客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听到高兴处,定会拍手叫好。
出手阔绰的一些客人,更是会当场打赏,又引来一片叫好声,也会引来一些羡慕的眼光。
说话间,又有两位客人走进茶馆。
这两人是祝续斋管事钱永信及其朋友,另一家古董店的二掌柜。
看到他们进来,伙计立刻迎了上去,恭敬地打起了招呼。
“见过钱爷,有日子没见您来听书了”
“我们东家还以为什么地方得罪您了,正想上门赔罪呢”
钱永信看了看茶馆伙计,微笑着打趣道:
“几个月不见,你小子的嘴巴真是越来越溜了,爷能信你胡扯?”
“就你小子这张嘴,不去说相声或说书,真是浪费了”
说笑间,茶馆伙计已带着钱永信他们坐下,然后去吩咐泡茶上点心干果了。
由于钱永信他们来的比较晚,座位不是很理想,把着楼梯口和过道,人来人往的。
但这已不错,这年头能有闲钱上茶馆喝茶、并打赏说书先生的人并不多。
在椅子上坐定,钱永信快速打量了一下茶馆里的情况,同时跟身边的朋友闲聊着。
“还是张先生的《西汉演义》听着过瘾,啥时候来,都这么多人”
“几个月没来,我还真有点想了,今天一定要听个过瘾!”
听到这话,旁边那位却摇了摇头。
“老钱,几个月不见,看来你已跟不上潮流了!”
“现在的京城茶馆,最火的评书已不是《西汉演义》和《杨家将》这些老桥段”
“当下最受欢迎的评书,是新鲜出炉的《关中大侠》”
“但凡轮到说《关中大侠》,每场必爆,叫好声更是响彻云霄,……”
这位二掌柜说的兴起,钱永信却抬头看着二楼雅座,愣在了座位上,满眼的不可思议。
看到他没有回应,二掌柜立刻转头看了过来。
然后顺着他的视线,好奇地看向二楼雅座。
在二楼的一个雅座上,坐着一位头戴礼帽,身穿丝绸长衫的中年人。
那位中年人留着寸许长的短须,戴着副金丝眼镜,看着像是文化人,颇有几分儒雅的气度。
二掌柜看了一眼那位中年人,随即询问道:
“老钱,你认识这位?”
“在鸿运茶馆,我见过这位好几次了,就是不知道身份”
“听说在政府部门工作,出手很阔绰,经常打赏说书先生和茶馆伙计”
随着这番话,钱永信这才清醒过来。
他又看了看二楼那位中年人,随即摇了摇头。
“是我杯弓蛇影了,二楼雅座这位,侧身轮廓和背影很像我认识的一位爷”
“但二者年龄并不相符,容貌也相去甚远,显然不可能是同一人”
说着,他就收回视线,看向台上的说书先生。
接下来,他们一边喝茶听书,一边低声闲聊着。
“老钱,祝续斋这段时间怎么一直关门歇业?而且不收任何玩意,难道要关店了?”
“几个月前你们不是放出风来,要收一批商周青铜器吗”
“我多方打听,好不容易弄了几件宝贝,准备卖给祝续斋,结果你们却关门歇业了,直到昨天才开”
那位二掌柜好奇地问道。
钱永信并没立刻给出回应,而是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低声说道:
“祝续斋这段时间为什么关门歇业?还不是被那位神出鬼没的关中大侠给吓得!”
“那位爷杀了多少小日本和洋鬼子、从洋人手中抢了多少国宝级古董文物?多的恐怕数都数不过来了!”
“他连日本亲王都敢绑、更是逼得同盟会大佬张静江公开宣布退出古玩行,我们祝续斋能不害怕吗?”
“实话给你说,这个把月,我们东家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整宿整宿地做恶梦,梦见被关中大侠砍了脑袋”
“直到那位爷销声匿迹,我们东家的精神才好点,这才重新开门做生意”
“啊!”
二掌柜惊呼一声,方才恍然。
“原来是这样,难怪祝续斋关门这么长时间,也在情理之中!”
“你们背靠卢芹斋做生意,往海外倒腾了无数古董文物,被那位爷针对再正常不过了!”
“我怎么听说,卢芹斋悬赏十万大洋追杀那位爷,这样做真的行吗?”
钱永信再次扫视了一下四周,然后不屑地摇了摇头。
“不是我说,卢老板这是自寻死路!”
“他远在美国,根本不知道,这位爷是多么神奇的存在”
“这位爷不但神出鬼没、能飞天遁地,而且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啊!”
说到这里,钱永信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他立刻想到了在洛阳度过的那个夜晚、还有那些血腥的场面!
正说话间,台上的张先生已说完《西汉演义》
然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用毛巾擦了擦汗,接着朗声说道:
“接下来,我再给大伙说一段《关中大侠》,相信这是大伙最爱听的,……”
话音未落,台下已是一片轰然叫好声。
“好!咱就是冲《关中大侠》来的,今儿一定要听个过瘾!”
“爷们就爱听关中大侠砍瓜切菜、斩杀小日本和洋鬼子的英雄事迹,这才是血气方刚的华夏男儿!”
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中,台上的张先生突然拿起醒木,轻轻拍在面前的桌子上。
随着‘砰’的一声,当下最火爆的《关中大侠》已然开讲。
“书接上回,关中大侠手持火枪站在天津鼓楼之巅,一人一枪,压得日租界里的所有小日本都喘不上气来,……”
就在此时,二楼伺候的伙计突然兴奋地喊道:
“二楼雅座甲六号的李爷,打赏十块大洋,谢李爷打赏!”
听到这喊声,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二楼雅座、看向那位儒雅的中年人。
台上正在说书的张先生,也看向二楼,冲那位中年人客气地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不用问,那位就是打赏十块大洋的李爷。
那位李爷冲台上的张先生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来,看着好像要离开。
看到这一幕,现场立刻响起一片议论声。
“这位爷出手还是这么阔绰,打赏完就走,真是位奇人!”
“也不知道这位爷是哪路神仙,好像有花不完的银子,而且总是独来独往!”
说话间,中年男人已从楼上下来,径直向茶馆外走去。
经过钱永信他们旁边时,他突然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钱永信。
紧接着,他微笑着说道:
“好久不见,钱管事,从洛阳回来了!”
“回头告诉你们东家一声,这两天我会上门拜访!”
说完,他就迈步而出,径直离开了茶馆。
再看钱永信,就像被人施了定身术般,直接愣在椅子上,满眼惊恐之色。
下一刻,这家伙猛地站了起来。
“天爷啊!这位爷原来一直在京城!”
民国时的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