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个杀千刀的小贱蹄子,居然偷人!这叫我儿子怎么有脸回家呀!”
一个身穿灰布衫,藏青裤子,脚踩千层底布鞋的老太太一边推搡一女子,一边咒骂。
村上的人闻言,纷纷出来看热闹。
“谁家这是?怎么了?”
“村口老赵家,说是儿媳妇偷人,这不,被赵家婆娘追着打。”
“赵家媳妇偷人?赵家俊的媳妇宋晚?”
一个三十上下的妇女,一边嗑着瓜子,一边伸头张望。
“就是她!这小媳妇整日闷头干活,在赵家又当牛又做马的,怎么会偷人呢?”
“桂花婶子,知人知面不知心呐,这赵家俊从新婚之后就去省城当学徒,一年不回个两次家,媳妇难免熬不住吧。”
嗑瓜子的妇女幸灾乐祸。
“呸!你以为宋丫头是你这泼皮赖?全村姑娘偷人,我都不相信会有她!”
桂花婶子鄙夷的看着这个村上有名的两寡妇之一。
旁边抽着旱烟的大叔,咂吧了口烟嘴:“上去看看,能拉就给拉开。”
“哎哟,我不活了!这死丫头居然敢干出这种事儿!我们老赵家怎么供了你这尊菩萨!”
张春兰一边对躺在地上的人拳打脚踢,一边破口大骂。
“大家都来评评理,我们家家俊在外辛苦学手艺,这娘们居然给他戴帽子!我打死你这小娼妇!”
地上的人不知是被推搡的太用力,还是受了伤,蜷缩在那儿一动不动。
宋晚只觉得浑身都疼,她应该是要死了吧?不然怎么能听到二十多年前婆婆的声音呢。
那是她一辈子的噩梦,也是将她一辈子葬送的人。
她这一生悲凉凄苦。
现在病入膏肓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医生告诉她没有多少时日,她想这次是真的解脱了吧。
“这小蹄子,居然敢装死!”
说着张春兰的拳头犹如雨点般落下。
“行了,行了,他婶子,你这是干啥,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这是要把人打死吗?”
桂花婶子上前将张春兰拉开,扶起地上的人。
“哎呦,这咋还受伤了呢?”
桂花婶子见宋晚头上磕了个洞,鲜血流个不停。
“那、那可不是我打的,是她心虚,自己撞的!”
张春兰粗嘎的嗓音,吃人的眼神,让旁边看热闹的小年轻不由得害怕。
深知她习性的老一辈则劝阻:“自己家的事情,关起门来好好说,实在不行就让家俊回来,你这样是干啥。”
抽着旱烟的大叔将烟袋锅子在鞋底敲了敲,对着蹲在赵家门口同样抽着旱烟的男人道:“老赵,说句公道话,这家俊媳妇平日老实本分,你们说她偷人,那男人抓着了?”
赵大海抬头,看着眼前的场景,刚想开口,就被截了话。
“嘿!我说老田,我们赵家的事情管你什么事儿,怎么哪儿都有你!”
张春兰撒泼的怼了回去。
她的泼辣和蛮横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尤其是在她儿子赵家俊有了出息后,更是变本加厉。
赵大海又是有名的妻管严,张春兰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抽旱烟的老田看了看地上沉默的宋晚,叹息:“不是你让大家评理的吗?”
“就是,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拿双,我们都没见那男人。他婶子,你这也太草率了。”
“她和二癞子从苞米地衣衫不整的出来,难道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
张春兰说着又想上前动手,这时候一直沉默的宋晚开口了。
“我没有!二癞子只是恰巧从苞米地经过,我也没有衣衫不整!”
宋晚用了一会时间来确定自己不是做梦,她真真再次体验当年被婆婆冠上偷人罪名的现场,也是改变她一生命运的时刻。
“只是苞米杆子太高,我除草时头发被弄乱而已!”
“你还敢狡辩!我打死你个小娼妇!”
张春兰没想到这死丫头还敢犟嘴,火气瞬间上来。
“好了!干什么呢你们,有什么事情回家说去!”
眼看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一声怒吼制止了他们。
“哎呦,大队长,你可要评评理……”
“评啥理,赶紧回家去,不嫌丢人!”
这次出声的是一直沉默的赵大海,张春兰见他敢吼自己,刚想发作,再看自家老头子那吃人的眼神,瞬间有些害怕。
嘴中骂骂咧咧:“你个死丫头,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看看看,看什么看,都给老娘滚!”
说完,大摇大摆回了家,大队长皱眉看着宋晚和一众看热闹的人,呵斥道:“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桂花婶子有些犹豫,扶着宋晚小声说道:“要不你跟婶子先回家?”
再次见到桂花婶子,宋晚有些亲切,也有些心酸,当年也是这个情景,她被桂花婶子收留了一个晚上。
但当第二天从她家出来时,张春兰已经将自己东西打包扔在了门口。
这辈子,她宋晚再也不会吃这种闷亏,也不会就这么背上骂名远走他乡。
“婶子,谢谢你,我还要回家,事情还是要解决的。”
“可你这样……唉!行吧,你自己小心,一有不对劲就赶紧跑。”
桂花婶子也知道,她能收留宋晚一时,但这也不是办法,宋晚的娘家又很远,眼看就要天黑了,兜兜转转还是要回去的。
回赵家之前,宋晚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绪,确定自己重生,回到二十岁,嫁给赵家俊后的第二年。
她一直抱怨上苍对她不公,让她承受这么多生活的苦难。
但上天又是公平的,重新给她一次活着的机会,让她能将自己脱轨的人生,拨乱反正。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宋晚,重回到这八十
年代,倒还有些亲切感。
回到家的张春兰,将赵大海骂个狗血淋头。
“赵大海你本事大了啊,敢吼我了。”
“大队长都来了,你这样闹,对家俊名声不好。”
“你……”
说道赵家俊,张春兰刻薄的脸上倒有了些笑意。
“我这不也是为了能让那死丫头跟家俊离婚?不然平白无故离婚,外面的人会怎么骂家俊?”
她一边说一边在偏屋收拾宋晚的东西,也无非就是几件旧衣裳,别的东西她可舍不得一丝一毫。
这时候,传来开门声,站在门口的赵大海有些尴尬的看着宋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