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夜魈像,不是人。”
庆安嗓音清冷的提醒。
范宁明白庆安的意思。
感情而言,刘梓欣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应该活着。
理智上,却必须在人类的立场上考虑种族问题。
刘梓欣是一个好夜魈像。
可不代表着她的后代会如此。
她摈弃了一切夜魈像的恶劣本性,是因为她遇上了一个大儒父亲,耳濡目染之下改变了她的认知、思想和行为习惯。
但,她能改变自己后代吗?
即便能够做到,那后代的后代呢?
当她的后代数量繁衍到一定阶段,谁能保证其中没有修行的?
一旦数量庞大的夜魈像开始修行,将是人类种群的灾难。
“你为一个与己无关的人求情,本宫很欣赏,但抱歉,死了的夜魈像才是最好的夜魈像。”
庆安风轻云淡说道。
跟一个凡事看得都透彻的人说话,就很省时间。
范宁也终于露出了真正用意。
“如果我说,刘梓欣还有用处呢?”
他从来没指望,自己说一两句漂亮话,庆安就能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能打动庆安这种理性至极女人的,只有理性。
庆安食指在桌上点了点,便明白范宁的意思。
“你是说,靠她揪出另外两个夜魈像?”
“如果是这样的话,大可不必,她的眼睛能起到同样的作用。”
“人海茫茫,公主殿下上哪去揪?”范宁反问了一句。
早在刘梓欣提出将自己眼睛拿去时,范宁便觉得她的想法过于简单了。
没有目的性的寻找,与大海捞针何异?
这……
庆安轻轻皱起眉头,也意识到此法想当然了些。
她望向屏风对面的范宁,道:“你打算如何?”
“并没有什么打算,我只是明白,活着的刘梓欣对另外两个夜魈像的威胁,远大于死去的刘梓欣。”
“倘若大乾高调赦免刘梓欣,会不会让那两个夜魈像误会,朝廷要动用刘梓欣除掉他们?”
“那时候,他们是坐以待毙,还是先下手为强除掉刘梓欣?”
庆安明白范宁的意思。
钓鱼。
沉思了半晌,庆安轻轻吐口气:“为了救她,真够处心积虑的。”
范宁微微一笑,知道事情成了,道:“那我就静待公主的好消息。”
庆安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盏。
自从两人对话开始,她就一直被范宁牵着鼻子走。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救她可不容易,她拐骗的不仅有大户人家的孩子,还有太后家族的,我往太后家族走一趟,免不了要欠人情,还要带上一份厚礼。”
庆安隔着屏风盯着范宁。
“人情算我的,礼物就算你的吧。”
啊?
范宁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没了。
“公主,你要我命直说,我一个穷道士上哪去变礼物?”
太后家族有多显赫不用说了吧?
拜访这等家族的礼物,几百两仅仅是门槛。
要展现出诚意起码得是上千两!
“没钱不打紧,我给你指条路,最近白马观发现了一处古墓,经鉴定疑似千年前一位高僧坐化之地,它的舍利子便埋在墓中。”
“太后家族当代的当家人,是一个喜欢佛法之人,你若能把舍利带来他会很高兴。”
舍利子?
范宁思索了一番,不是要他的钱,那就好说多了。
庆安负责人情,他负责礼物,倒也算公平。
问清楚地点以及危险程度后,范宁就点头答应了。
“最好今日就拿到,迟了就未必赶得上。”
最后,庆安不忘提醒道。
范宁心中一紧,此案震动京都,京兆府势必会从快从重的处置。
他没有多余时间耽搁了。
当即赶回羽青观,收拾家伙。
尽管庆安说这墓经过探测,没什么危险,但这毕竟是下墓,东西还是准备齐全一点好。
只是刚到山脚下,范宁就发现了几辆马车,其中一辆带着皇家的样式。
咦,羽青观来贵客了?
他飞快赶回观里,站在大门口就听到了姜问玄近乎谄媚的声音。
“四殿下好脚法,一脚便踩烂一颗白菜!”
“不愧是四皇子,力量收放自如,能一脚踹得石凳晃儿不倒!”
“神乎其神,四皇子掌法玄妙,竟然打得葡萄树只掉树叶不掉葡萄。”
院子里。
登门来打脸的四皇子打了个寂寞。
范宁半夜出门便没有再回来过。
他实在等得不耐烦,对着周围又踢又踹的撒气。
奈何他实在太废柴了,想一脚踹翻篱笆,结果只踩烂一颗白菜。
想踹飞石凳,凳子却只是晃了晃,就是不倒。
想扯掉头上的葡萄树,把自己胳膊都拽疼了,葡萄藤却纹丝不动,只掉落几片叶子。
偏偏奉承他的姜问玄,拍马屁全拍到马腿上去了,让他又尴尬又羞恼。
“姓范的再不回来,我一把火烧了你们羽青观!”
闻言,姜问玄还没什么动作,小师妹率先冲向厨房,将大锅给护住。
明月则赶紧跑回房间,把藏在床下的几大包新买的糕点全都打包装好,并扛在肩膀上随时准备带着它们跑路。
范宁在门外听得真切。
心中甚是欢喜。
烧吧,烧掉羽青观大家就散伙了。
师傅去找他的红颜知己,大师兄去找他的老太太,范宁回高……高高兴兴回内城租个房子。
不过,他不动还好。
脚步一动,院内便有一道有力的呵斥声。
“谁?”
这人什么听力啊,这都能听到?
情知藏不住了,范宁只能现身。
他踱步来到内院,便见到了四皇子,这次陪在他身边的却不是洛河五子,而是一个身穿红色道袍的老道士。
这身红色道袍可不得了,上面有道皇司的专有印记。
道皇司亲自发放的道袍是有等级之分的,区分方式便是颜色不同。
其中红色道袍代表着是一位经过道皇司认证的上等法师。
这样的法师,至少有七品境。
如此高级别的道士,在京都绝对是名震一方的。
明月作为道首的亲传弟子,在他面前都表现出了应有的尊敬。
也正是他,发现了范宁的存在。
他叫于浩远,是白马观的一位资深殿主,道行高深,修行的更是十分偏门的道家望气术。
能根据气的流动、强弱判断周围事物的变化。
他能发现范宁,便是察觉到外面有了一股气在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