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轮城看了看无能师爷,想从他的眼神里确定一下,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蠢,看不懂范宁如何提取指纹。
被他一看,师爷马上抓耳挠腮,露出大惑不解的模样。
看起来比他蠢得多。。
再看向众人,也都是满头问号。
赵轮城这才暗暗松口气,爽快吩咐皂吏:“去取证物。”
而后把案上的徽墨扔给范宁。
范宁接住,又舔着脸要了一张宣纸,然后拽着徽墨在石柱上磨起来。
一层层细腻的墨粉,稀稀疏疏的落下来,被范宁用宣纸给接住。
当玉佛被取来时,已经磨了厚厚一层墨粉。
玉佛高三寸,圆润无暇,光泽明丽,仿佛整块玉里都浸着水,一看就是上等翡翠。
不愧是御赐之物,价值连城!
“范宁,你如何能让玉佛显现指纹?就靠这些墨粉?”莫说赵轮城是第一回见,满堂上下都是闻所未闻。
这玉佛白白净净,哪里有指纹?
杨光烈也淡定无比,墨粉显现指纹?
呵呵,天方夜谭。
李慕风的心跟着悬起来,他饱读圣贤书也不曾见过有玉佛显指纹之事。
师弟区区一点墨粉,就能做到古人所不及之事?
万目聚焦下,范宁不言不语,蹲在玉佛前。
他将宣纸小心的凑到玉佛跟前,然后轻轻吹出一口气。
细腻的墨粉随着气流飞扑到玉佛身上,并附着起来。
范宁的动作很轻,也很小心,保证玉佛每一处墨粉不厚也不薄
看似简单的事,他竟做了足足一刻钟。
当宣纸上的墨粉所剩无几时,水润的玉佛已经成了一尊浅色的黑佛。
看着上面显现出来的七八个指纹,范宁擦了擦额头的细密汗珠,如释重负。
“大人,请上前一观!”
赵轮城走下案台,凑到跟前细看不由吃惊:“当真是指纹!”
师爷、皂吏们也都惊奇不已的凑上前。
“真是指纹!”
“指纹居然可以出现在玉佛上!”
“靠墨就能在玉上显现出指纹?开眼界了!”
惊叹之余他们望向范宁不禁高看一眼。
这小道士有点东西啊!
饶是赵轮城都对范宁刮目相看,啧啧称奇的打量他,脸色多了几分亲切:“小真人,你这法子何处学来的?”
身为京兆府尹,他太明白这一创举有多么轰动了。
过往的案件,全凭现场勘查以及审问来获取证据。
当证据不足时,便会出现放任疑犯逍遥,或者如今天这般玄阳真人被冤枉。
而提取指纹则大大减少了类似的事件,堪称历史性的进步!
这绝对是一件够得上写进后世史书的创造!
上报刑部,必定会推广至全国各地的衙门。
搞不好还能传入陛下耳中,成为一桩功绩。
与此同时。
衙门对面的酒楼。
二楼包厢里,庆安在半柱香内结束了对弈。
“国师摆的这局残棋不太行,能解开的未必就是厉害棋手。”庆安望着己方大获全胜的棋面,微微轻叹。
跪坐在一旁收拾棋子的侍女,忍不住道:“主子,这下棋的监生是个下流胚子。”
“他一直在偷瞄您,心根本不在棋上,所以没几下就输给了您。”
容颜绝美的庆安,淡然道:“爱美、慕权、攀贵,人性使然,只不过有的人表现深一些,有的人浅一些罢了。”
“据此评价一个人品行,并不客观。”
侍女们顿时无言。
咱们这位长公主的心胸是真大啊。
各种意义上的大!
蓦然间,对面的京兆府一阵骚动,哗然之声大作。
庆安眉尖轻轻一挑,身旁的侍女察言观色,立刻起身去打探消息。
很快就风风火火的赶回来,激动得手舞足蹈:“主子主子,翻案了,要翻案了!”
嗯?
庆安清辉如许的眼眸,荡漾出一丝波纹:“说下去!”
她此前推断,此案不可能翻案。
眼下出乎意料的结果,一定是有了她预料之外的变故出现了。
这让她有了一点好奇。
“提取指纹,是提取指纹!”侍女兴奋得用手比划:“那个叫范宁的,用一支墨在玉佛上提取到了指纹,借此推断,他师傅不是盗窃者。”
另外几个侍女听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满头雾水。
庆安却微微颔首,清冷的玉容难得露出了一丝赞许:“不可多得的创举。”
“不过,也只能证明他师傅无罪了,杨家会安然无恙的。”
衙门内。
指纹既然提取出来,接下来该干什么就不言而喻。
赵轮城调出了有玄阳真人画押的证词,当场与玉佛上的指纹进行对比。
几经确认后,扬声道:“玉佛上并无玄阳真人的指纹!”
“排除玄阳真人盗窃嫌疑!”
满场哗然一片。
有为李慕风高兴的太太团们,也有嚷嚷着差点杀错人的闲客们,更有惊叹提取指纹神奇的。
李慕风心头的巨石彻底放下,拍了拍范宁肩膀。
“这次多亏师弟,待会请你喝酒去!”
“事还没完呢!”范宁将目光投向了脸色沉着的杨光烈。
从指纹出现的那一刻起,杨光烈就意识到大事不妙!
谁能想到,范宁一个小道士,竟然弄出了个提取指纹之法!
杨家精心布置的圈套瞬间被破!
这简直是作弊!
更严重的是,玄阳真人无罪,便意味着杨家之前的所作所为全是栽赃陷害!
身为陛下耳目的御史,设计陷害平民被处斩。
此事之恶劣,若传到朝堂上,必定引发国君震怒。
杨家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
他心念万转,在范宁还没发难之前,恶狠狠道:“该死的恶仆,竟敢构陷无辜,误我父子!”
“大人,请您明鉴,家父一生清廉,刚正不阿,绝不可能栽赃陷害一个无亲无故的道人!”
“定然是恶仆从中作梗,陷害玄阳真人,并将责任推到我杨家头上!”
反应还挺快嘛。
范宁撇了撇嘴,似笑非笑道:“是吗?那就把恶仆带过来当场审讯呗。”
“我倒要看看,杀头大罪的情况下,他会不会老实交代。”
杨家的仆人,不过是听命办事的卒子。
而今东窗事发,他们协助的从犯充其量就是判个流放,祸不及家人。
如果成了主谋,那就是杀头的大罪,家人也要受到牵连。
没有仆人敢顶这种天大的罪名。
怕就怕,杨家会让他人家蒸发,死无对证。
杨光烈到底还是性子稳重,很快就恢复冷静,一脸歉意的模样拱手道:“两位真人,着实对不住,恶仆险些陷害了你们师尊。”
“你们请放心,等我回去揪出恶仆,一定大义灭亲,送官法办,绝不姑息!”
说着又向赵轮城拱了拱手,表示要先行离去。
“着急走干嘛?”范宁拦住他,揶揄道:“赶着回去灭口吗?”
让他回去,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