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极道弟子,金一仙在炼气期时就对自家宗门的几位成婴真人有过了解。
其中,峥嵘峰一脉以“兽法”为根本法,通过观想妖禽妖兽,从而获得对应的法术,算是一条终南捷径。
比如观想青藤蟒,能够获得蛇缠术、木隐术等法术;比如观想玄甲龟,能够获得水甲术、龟息术等法术...
这里要说明的是,极道仙宗的“兽法”完全不同于体修道统的“法相”。
前者师法于兽,从妖禽妖兽那里学习可普及人类修士的法术,后者则是修炼肉身,从而获得类似妖禽妖兽的血脉神通。
因此,“兽法”属于道门正宗的法术分支,而“法相”则成为体修一脉的根本。
修习“兽法”当然是有门槛的,首先是境界限制,炼气弟子没有神识,做不到观想妖禽妖兽,只能以御兽之术过渡。
其次,修习“兽法”容易偏离纯粹的大道意境,需要修士克服兽性本能。
比如青藤蟒和玄甲龟,二者在妖兽中属于木系和水系,会对修士领悟木之道意和水之道意产生干扰。
但修习“兽法”的优势很明显,不需要对自己的法术体系查漏补缺,因为妖体天生,只要修士完整观想某只妖兽,就能获得成体系的几种法术。
更可怕的是,一旦修士将某只妖兽观想透彻,就能将所得法术推衍至圆满之境,无需长时间打磨。
就好比止微真人,观想妖鹤到深处,可以完美模拟飞鹤形态,大幅提升飞行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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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菩提禅寺好大的胆子!将梵洲化作佛土仍嫌不够,还想涉足东海么?”
止微留下这句话,便一掠而去,而紧紧跟随的四名成婴修士顿时色变,分出二人停在码头,其中一人怒哼道:
“我说剑鸣你为何不同意让那止微登上一沙岛,原来龙武门请了佛门外援!”
他是血清子,自问血神宗对一沙岛也算控制得力,却连龙武门在眼皮子底下动手脚都没及时发现。
那剑鸣呵呵一笑,道:
“血清子,你血神宗又何尝不使手段?要我当众说出来落你们的面子吗?”
血清子怒哼一声,不作回应,庞大的神识往四名结丹修士中一扫,锁定一名长着寸发的青年,喝道:
“菩提禅寺来了多少佛门修士?罗汉以上有几人?”
佛门境界与道门境界又有不同,沙弥相当于炼气、比丘相当于筑基、罗汉相当于结丹,尊者相当于成婴、菩萨相当于分神、佛陀相当于顺德。
至于更上一层,道门谓之仙人,而佛门谓之真如。
血清子为什么关注罗汉境界以上的佛修?
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到了罗汉境界,佛修就能强行更改凡人信仰,甚至培养狂信者!
身为道门修士,血清子对佛门自然有着出乎本能的警惕,故一见那净土罗汉,就意识到其目的所在。
就是借着血神龙武之争,在一沙岛传播佛门理念,为后续修士介入打下根基!
只见那青年男子微微一笑,竖掌于胸,佛唱一声:
“小僧不知!”
血清子眉眼一竖,东海诸岛向来是道门归属,佛门受到了极大压制,数千年来,别说不许高僧大德讲禅说法,便凡人出家为僧都要受到限制。
如今一名净土罗汉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瞒过众道门修士来到一沙岛。
原本像这样的潜入者,他就算当场打杀了,菩提禅寺也不敢多言,可在不知道一沙岛被佛门渗透到何种地步的情况下,他还真不好肆意出手。
“如此,你随我去一趟浣衣山!”
血清子大手向下一抓,便要擒住那年轻僧人,谁料后者取出一朵金莲,往空中一抛,只见佛光爆闪,血清子一声闷哼道:
“你!混账!”
见自家师叔受伤,码头上两名血神宗结丹修士反应了过来,大喝道:
“贼秃,敢尔!”
他们没想到两名龙武结丹中竟有一人是佛门罗汉,也是因为两家矛盾深种,平常少了见面机会,这才被钻了空子而不自知。
二人瞬间逼近,其中一人擎出一杆子母血灵幡,另一人则祭起一方血色玉斗。
年轻僧人却诡秘一笑,僧袍向上一拂,金莲顿时盛开,化作漫天莲瓣,形成一个近千丈的佛门结界。
也是血清子大意,没认出这是顶尖佛器,顿时与门下两名结丹被兜个正着。
“还请剑鸣真人出手!”
年轻僧人得势不饶人,佛门功术大开大阖间,直击两名血神结丹。
别看他轻易圈住了血清子,实际也是耗费了大量佛力,毕竟此等结界由尊者境界才能完整施展,故惟有速战速决。
剑鸣在年轻僧人动手时便蓄势待发,一见血清子被困,立刻全力出手。
龙武门虽为体修道统,但也属于东海道盟成员,如今被发现与佛门暗通款曲,就是严重的叛道行为!
东海道盟可不会轻易放过此类宗门,绝对会行灭派屠宗之举,震慑诸岛。
当然,龙武门的补救措施不是没有,那就涉及到宗门分裂与血腥清洗了,至少要损失五成实力。
唯一之计,便是杀掉血清子,再联合菩提禅寺的尊者,灭杀撞破此事的止微等人。
不过,此举一旦施行,就再无回头之日,要么彻底掌握九沙群岛,要么道统破灭。
见剑鸣扑近,血清子目眦欲裂,到了此时,他哪里还不知道这年轻僧人的用意。
然而,他虽有逃脱之心,可施展空间挪移之术后,在这个玄妙莫名的佛门结界上碰了个头破血流。
这是个禁空结界!
世上有“法修克体修”的说法不错,但也需要极为开阔的空间和一手禁锢、阻滞法术,否则一旦被近身,便是死路一条。
而这佛门结界似乎专门就是为克制他血神宗修士所设,首先是血道法术被压制,然后是空间挪移被禁止。
刹那间,血清子便陷入绝境!
想到数百年修行就要毁于一旦,他面露狰狞,长声怒啸,浑身燃起如沸血光,往佛门结界上一撞。
“咔嚓”一声,结界破碎,血清子乘机挤出。
可与此同时,一柄气血巨剑也随之斩下,这是剑鸣倾力一击,以血清子这样的肉身,根本抵挡不住,眨眼便分作两片。
但血清子的目的达到了!
一个三寸大小的小人儿钻出尸体,一晃身,便纵出百里开外。
“不好!血清子竟然放弃肉身,只以元婴遁走!”
剑鸣脸色一变,收了气血巨剑,急追而去。
年轻僧人有苦难言,他有六七成佛力用于维持金莲结界,可没想到被血清子搏命一撞破开,立刻便受了反噬。
如今他只能强压伤势,联合锏庸共斗两名血神结丹,其中滋味难以言说。
“跑啊!”
就在结丹混战、筑基对峙的紧张气氛中,不知何人高喊了一句,顿时令一帮被吓得难以动弹的炼气散修们反应过来。
一时间,众人如鸟兽散去,恨不得爹妈生自己时多长两条腿。
两名血神结丹也反应过来,再斗了一会儿,互相对视一眼,高呼一声:
“血神弟子分散逃走!”
说罢,齐齐掉头,连连遁闪,朝海面掠去。
锏庸大惊,正要追赶,却听那年轻僧人开口阻止道:
“不必追了!”
“白毫道友,这是何故?若让血神宗弟子逃走,再上报东海道盟,你菩提禅寺尚能保全,我龙武门却要道统覆灭!”
锏庸由疑生怨,他虽然佩服这和尚了得,但事关道统存亡,也顾不得尊重了。
白毫扶跏而坐,双眼微闭,竭力平复反噬之伤,口中淡淡解释道:
“不瞒道友,一沙岛上方空域布有隐秘佛阵,无论是血神元婴,还是结丹修士,甫一升入九天,必遭阻击!”
锏庸舒了口气,旋即嘿嘿笑道:
“原来如此,道友稍待片刻,我去处理一番首尾,那些小老鼠跑得真快呢!”
白毫明白他的意思,血神筑基们受困于境界限制,无法一口气逃出一沙岛海域,散修们更不必说,只有坐船才能离开。
但为安全计,必须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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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动散修们逃跑的正是金一仙,他一离开战场便放松了修为压制,开始加速飞奔,如今已在数十里开外。
他当然清楚止微真人那几句话的杀伤力,道统之争,残酷无比!
很快的,他就意识到,血神、龙武马上就要拉开战争帷幕,不过在此之前,他们绝对会先想方设法除去外来的止微真人。
问题在于佛门会大张旗鼓的支持龙武门吗?
按照极道仙宗和天一剑派那些长辈的说法,瀛洲和东海是道门的后花园,绝对不会允许佛门介入!
那么,自家的止微真人将如何从中斡旋?是火中取栗还是顺水推舟?
想到这里,金一仙摇了摇头,暗道皇帝不急太监急,他一个小小筑基,揣度成婴修士的思维方式做什么?
忽然,他警兆顿生,立刻一头扎进一条数丈宽的小河中,迅速收敛元气神魂。
不过一息,一道强大的神识扫过小河,然后直奔前方的城镇而去。
那是筑基圆满的神识,超过自己数倍,但还没有达到结丹期那种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的程度。
金一仙暗中警醒,知道那是龙武门筑基在搜寻逃逸的散修们,想来是杀人灭口。
他叹了口气,虽说和散修们交情不深,但毕竟都在一条灵槎上共事了半个多月,眼见他们要惨死于龙武门之手,也是感慨不已。
当然,他不会强自出头去阻止什么,自己保不保得了命还两说呢,遑论其他。
一盏茶过后,金一仙浮出水面,元气勃发,甩干一身水汽,又使了个隐形术,开始往浣衣山进发,那是一沙岛中心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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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沙岛西部,神秀山,吴钩殿。
“千雨师弟!你不顾凌云剑派安危,蓄意将极道仙宗止微真人行藏透露给血神宗和龙武门,置其于险地,该当何罪!”
大殿中,一名白发老者怒气勃发,直指被绑缚的一名青年。
而那青年箕坐于地,一脸傲然地扫向大殿中众人,露出嘲讽笑容。
“亿舟师兄,你应该感谢我,若我凌云剑派真的搭上极道仙宗,那才是悔之晚矣!”
“放肆!”
亿舟老眼一瞪,随即向身边几名结丹问道:
“那止微真人的提议太过苛刻,殊难接受,不过它极道仙宗的实力确实强大,对付血神、龙武不在话下。
我凌云剑派该如何抉择,请各位师弟教我。”
“决不可同意止微之议,否则我凌云剑派沦为俎上鱼肉,迟早被分食殆尽!”
“难道投降血神宗或龙武门吗?到时新仇旧怨旧仇之下,恐怕不仅我们几个结丹死无葬身之地,就连门下筑基、炼气也难逃一命。”
“掌门师兄,千雨师弟也是为宗门好,要不等几名成婴真人分出胜负再说?”
结丹长老们各抒己见,但在亿舟看来,都是畏葸不前、守成之论。
他轻叹一声,把目光转向身边的大弟子,道:
“百成,你出门游历七年,拉来了极道仙宗这样的大派,可也为凌云带来了灾难,有何想法不妨当面说来。”
百成毫不畏惧,躬身一稽,答道:
“弟子以为,无论是九沙岛域的血神宗或龙武门,还是海外的极道仙宗,都不能免我凌云被吞并之难,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向上品宗门求援?”
见师傅眉头渐渐皱起,百成则解释道:
“天一剑派对东海素有扩张之心,尤其是在蜃龙海域,若我凌云剑派为其前哨,像血神宗、龙武门这等门派何足道哉?”
“百成你好大的胆子,你是想以凌云剑派为进身之阶,投靠天一剑派么?”
一名中年道人终于明白过来,不由勃然大怒。
“万星师叔此言差矣,据我所知,上品宗门之间互相制衡,又把脸面看得十分重要,往往不会行吞并之举,我凌云剑派正可以借此存身!”
“笑话!天一剑派立派九万年,难道看不出这小小把戏?彼等稍稍使些手段,我等便立成齑粉矣,你以为天下人任由你操纵么?”
一名灰发老者冷哼一声,显然对百成之议极为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