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后,双方停止演法斗战,金一仙笑道:
“师叔功行深厚,弟子已经试了数十种招数,都无法破开防御。”
许诚面带深意道:
“以你如今的实力,在筑基初期中已算是顶尖,就算弃战逃跑,筑基中期也不一定能追上你。
不过老道感觉你小子还没出全力,也对,你已筑基,该有几手保命本事。”
二人席地而坐,金一仙问道:
“师叔,你在云霞坊市一待近三十年,难道就送了我和邓英去极道仙宗?这三沙岛方圆数万里,上面人口亿万,数十年下来,总会出几个天才仙苗吧?”
许诚轻叹口气,道:
“你以为像你和邓英这样的灵种在云霞坊市很常见么?大错特错!
别说极品灵种,就是单一上品灵种也是少之又少,一旦被测出,大都会被他们长辈送去上品宗门。
若你父母健在,也不会把你留在三沙岛,早就带你漂洋过海去瀛洲了!”
金一仙一阵沉默,道:
“这便是上品宗门数万年不衰的原因么?不用费力气,天才便会纷纷来投。”
许诚拍了拍他肩膀,道: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九沙群岛数千年来你打我,我打你,消耗无数资源,还是养不出一个分神真君!”
说起九沙群岛,金一仙忽然想起一事,将百成所托之言说了一遍,取出玉简道:
“依师叔所见,凌云剑派有求外之心,我极道仙宗可否从中斡旋,谋取一份利益?”
许诚郑重接过玉简,细细看了一遍,随后笑道:
“机会来了!师叔我数十年不归宗门,在此偏僻岛域驻留,甚至三年前宗门遭难,也未接到调令,原因便是有情报传入宗门。
言称血神、龙武两宗内斗不休,早晚爆发大战,是以掌门颁下任务,命我监视九沙群岛,寻机介入其中。”
金一仙也是一喜,原来宗门早就有了安排,便道:
“如此,师叔赶紧将消息回传宗门,早早与凌云剑派达成合作为宜。”
许诚却摆摆手道:
“此事不急,正好两日后我与千光、明昭要去猎杀一头即将化丹的妖兽,你到时也跟来,我二人旁敲侧击,看千光是否能透露些什么。
若确有其事,那便是我极道仙宗楔入九沙群岛的天赐良机,若事有不谐,便只能蛰伏再等时机。”
次日一早,金一仙正在后院修行,门外却传来吵闹声,一人高声道:
“龙武门也太嚣张了,死了几个弟子而已,便要让所有坊市开门受检,真当九沙群岛是他一家的么?”
“嘘,小声些,谁不知道如今龙武门气势熏天,被他们听见了,没你好果子吃!”
劝慰者似乎心有余悸,忍不住四周张望,声音逐渐远去,金一仙却听得心中一沉,难道斧斤、斧石之死这么快就传过来了?
当年他离开时,云霞坊市还是凌云剑派和天机殿共管,血神宗也只是在此开了一个坊铺而已,龙武门更是连手都没伸进来过。
区区十年,坊市格局变化就如此之大么?
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金一仙收敛功行,走进前院,叫住钱正一道:
“龙武门何时管到云霞坊市来了?血神宗没反应么?他们难道要掀起大战?”
钱正一微微一愣,随即答道:
“龙武门没有接管云霞坊市,只是与天机殿结了盟,龙武弟子可以随意进出。
听说这几天以来,三沙岛上悄无声息的死了十来个龙武弟子,故而有龙武门修士在到处缉拿凶手。”
死了十几个,还是被人悄无声息的杀死,这很可能是有组织的行为,至于凶手,几乎所有人都认定是血神宗,关键在于行凶者是谁?
在金一仙看来,龙武门检查九沙群岛上的坊市,而没有把矛头直指血神宗,肯定是不想过早引发冲突。
于是,他叮嘱钱正一道:
“你留意些,最近不要接引一些奇怪的修士进来,防止有心人祸水东引。”
虽然他离开乘黄院十年,钱正一仍旧把他当做引路人,自是牢记在心。
金一仙想了一会儿,终究觉得不妥,又向草市走去。
草市,一如既往的繁华。
无数的散修在这里插标开摊,各类矿石、草药、妖兽幼崽比比皆是。
偶尔有人支起一杆幡布,大书“贱卖”二字,这样的摊位虽能聚拢不少人群,但看的多买的少,纯粹是个噱头。
草市出售的法物绝大多数是炼气修士使用,品质低下,处置手法粗糙。
金一仙已经筑基,自然看不上,而且他有神识,轻轻扫过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根本不需要细细把玩。
突然,他脚步一顿,把目光停在了一个摊位上。
那摊主原本盘坐在苫布上小鸡啄米,但修士的敏感让他迅速睁眼抬头。
筑基上修!还是个如此年轻的,绝对是宗门弟子!
“前辈看中了什么?”
摊主心中有些惴惴,他的这些法物零零碎碎,只合炼气修士使用,绝对入不了筑基上修的眼,正妄自猜测,只听那年轻筑基道:
“唉,十年不见,你怎么才到炼气圆满?”
那摊主闻言一震,迅速在记忆中翻阅十年前认识的人物,但找了一圈,似乎以他炼气散修的地位,也没机会结识一名宗门弟子。
“恕晚辈眼拙,还请前辈提点一二。”
摊主翻身爬起,八尺身躯却把腰弯得只到金一仙胸口。
“跟我走,有一些事情要问你。”
金一仙没有多言,转身向一处酒楼走去。
那摊主又惊又喜,把苫布一卷,往纳袋里一扔,边跑还边使了道清洁术。
等他跑到酒楼下时,原本的落魄中年晃身一变,化为一个衣饰考究的富家员外。
他很清楚,若攀上了这根高枝,说不定筑基有望,没办法,他已经过了四十岁,靠自己打拼,这辈子都没希望了。
店小二是个有眼力的,马上就判断出年轻人才是大主顾,中年人只是小货色,立刻笑脸相迎,引着二人上了三楼雅间。
酒菜上齐,那摊主终于忍不住问道:
“十年前,前辈与晚辈认识?”
金一仙淡然道:
“乘黄院的金一仙,鲁十力,你别说你忘了。”
“噗通”一声,八尺大汉屁股一滑,从座椅摔倒了地上。
“你!你!你!”
鲁十力张口结舌,上上下下打量了金一仙好几回,才高声叫道:
“你是金一仙!你怎么就筑基了!”
话一出口,便觉不妥,十年来,他依旧是个浑浑噩噩的炼气散修,但那小小童儿已是筑基上修!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鲁十力连忙翻身站起,拜道:
“死罪死罪,晚辈说话不经脑子,还望饶命。”
金一仙摆摆手道:
“你先坐下,我有事要问你。”
鲁十力心中既感叹人生无常,又有些担忧。
当年他是修士,金一仙是凡人童子,二人插科打诨,多有不谐,就不知此人会不会挟私报复?
“十年前,你我最后一次见面,那时你冲撞了一名女剑修,性命交关之下,最后是我家掌柜的帮你解了围,之后你可曾再遇到过此人?”
鲁十力闻言一愣,不是找他?是找那个女剑修?于是陪着小心问道:
“不知那人与前辈是何关系?”
金一仙挥手道:
“素不相识!你不用担心什么,就算你亲手杀了她,我也不会动你一根汗毛。”
鲁十力点点头,随即有些苦涩道:
“自然记得,就是那次断了晚辈的上进之路...”
一番说道,金一仙终于了解了这个散修的十年经历。
原来,鲁十力当年被女剑修的飞剑一逼,回去后就生了场大病。
生病对修士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有药师告诉他,飞剑并非伤了他的躯体,而是毁了他的心境。
心境,玄而又玄的东西,和实打实的灵石、丹药无法相提并论,他自然不相信。
但经过几年修炼,鲁十力把修为提升到距离炼气圆满只差一步,却始终无法破境时才意识到,不解决心境问题,他将寸步难进!
金一仙神识一扫,已经把鲁十力看得通透,问道:
“我看你如今已然破境,莫非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鲁十力却是长叹一声:
“前辈说笑了,世上有什么灵丹妙药能医治心境损伤?只是一个消息而已。”
“什么消息?”
“晚辈因心境损伤导致修为停滞一事,在一帮散修朋友中流传甚广。
有人开玩笑说,只要晚辈亲手杀了此人便能心境通畅,未来筑基也不是问题,可晚辈就算有十个胆子,又岂敢去摸老虎屁股?
倒是有几个交情好的时常关注那女剑修的动向,但因为她是筑基,所以消息并不多,只知道每隔两年,那女剑修就会来一趟三沙岛,每次来都要待个把月。”
说到这里,鲁十力露出一副又是兴奋,又是解气,还带有三分遗憾的神情。
“继续说下去。”
金一仙不动声色道。
“就在大半年前,一个好友突然找到我,告诉了一个好消息。
说是在蜃龙山中见到了那女剑修,那时她正在和一头妖兽大战,最后妖兽实力不济被杀,女剑修也受了重伤,估计命不久矣。
晚辈自然大喜,当晚请好友饮宴,没想到,次日一觉醒来,就破境炼气圆满了。
于是联合几个朋友,一起进山去寻那女剑修踪迹,可惜找了三天,山中人影全无,如今也不知她到底是生是死。”
金一仙继续问道:
“她与妖兽大战的地方在蜃龙山何处?”
“龙颈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