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巨大的青铜城门敞开,一阵阴风铺面袭来,伴随着阴风还有唧唧水声,风中带着细微一股的陈腐的腥臭,随着而来的,则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动。
众人定睛观瞧,却见城门洞开之时,堆成小山的百余具枯骨,倾斜而倒,摔在地上,尸骨纷飞,四处散落。这些枯骨身穿明代甲胄,手中刀枪利器已经生满锈蚀。
不少枯骨或身首分家,或支离破碎,有的胸前锁子甲凹陷破碎,胸前穿了个大洞,指头背后,还有的头骨破裂洞穿碎成数块。这些尸骨死状惨烈,大部分已经白骨化,有些虽然还有些干皮,但也只仅仅包着骨头,尚没朽烂干净。
即便如此,也能从其头脸上,看出这些人临死前,大张其口,面目狰狞的表情,足见这些人死前惊恐万状,惨况不可言表。
见到这些枯骨,心里都明白。城门一开,这些枯骨便轰然倒塌,说明这些人死前都聚集在门口,因为城门关闭无法逃出,最终就死在此处。
青铜城门内侧,还有不少尸骨死死勾爪住门内机括,身子顶在门边,像是要拉扯城门,另几具尸骨没了半个身子,手却仍旧死死扣着门边。即便适才城门机括联动,城门缓缓开启,也没能将其摔落,足见其死前抓握的力道之强,像是拼尽了全身气力,想要开门逃出。
韩大胆儿回头往城门背后看去,两扇青铜门角下,各有一个水池,池中用石块整齐垒砌,边缘想辙一圈青铜边,因为池中水汽侵蚀,铜边已生满铜绿,皆城青碧颜色。
水池中两个较大的方孔,孔中伸出有两跟粗索链条,链条从水池中直上直下,笔直挂住青铜门后两侧顶端的巨大齿轮,链条每隔一段,便紧紧嵌着一口无耳铜簋。一道水柱,从青铜门两侧的两条陶制水渠中倾斜而下,随着水流装满链条上的无耳铜簋,铜簋下坠便带动链条,再由链条带动高出的齿轮,继而开动青铜门机括,让双门可以自行开启。
铜簋一入水池,便即倾斜,将簋中清水倒出,然后落入水池下方的方孔,再从另一个方孔升起,被链条拉向顶端齿轮。再随着齿牙来到前侧,再次被水流注满,然后向水池降下。
这时两侧青铜城门已经完全开启,高处那陶制水渠中也渐渐不再有水流出,齿轮锁链也运动渐缓,随后“咯噔”一响,就此停住不动。
韩大胆儿道:
“那两个陶制管道应该是引来了外面溪流中的水,刚才开门机关或许是开动了水渠中的阀门,水流倾斜而下,带动铜簋链条,牵引齿轮转动,让城门机括运转,可以自行开启。”
黄袍老祖不禁赞叹道:
“这些古人真是心思机巧,竟然能造出如此机关!”
话未说完,忽然一件物事从天而降,“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扬起大片尘土砂石。
黄袍老祖闪身避过,却见是一具摔得碎烂的尸骨,抬头细看,还有两具尸骨悬在高处,分别钩挂在链条和铜簋上。
料想,这二人是顺着链条铜簋,爬到了高处,在城门关闭,水流停止后,想要用自身重量带动铜簋,开启青铜城门,但二人重量根本不够,无法拽动链条齿轮,二人可能本身就有伤在身,最后勾住铜簋链条,却死在了高出。
叶灵不仅叹息道:
“这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么多人都死前门口!”
韩大胆儿道:
“这些人都是明代服色,想必是下来探寻古称的兵士,因为古城中发生了巨变,所以纷纷外逃,最后这些人在关门前没能逃出,所以才死在了这里!
我想关门的人,或许就是门洞里那具和尚尸骨!”
其实他对尸骨身份只是推测,所以并不成其为姚广孝,只说是和尚尸骨。
梅若鸿道:
“会不会是因为之前那些镰魇,也只有这种生物,能给这群持刀带甲的士兵,如此沉重的打击!”
白净女人听闻是镰魇,又看看尸骨,低声道:
“这里至少上百具尸首,那得又多少镰魇……”
说着不禁心中胆怯,后退了几步。
尤非手中握着镜芯道:
“有镜芯在,就算再多镰魇也不敢靠近咱们!”
叶灵道:
“如果镜芯是被这些明朝士兵从这里带出去的,那当时他们拿着镜芯,靠着镜芯驱退能力又怎么会有大批士兵死在这里?”
韩大胆儿道:
“镜芯的威吓力虽强,但威慑半径并不大,如果人数太多,镜芯的威慑力就难以覆盖,加上既然镜芯被带出地下,那就说明持镜心的人一定先一步离开了古城,没了镜芯威慑力覆盖,这些人就成了砧板上的肉,只能任由宰割!”
黝黑男人伸脚踹向那些堆积的明代尸骨,一片枯骨稀里哗啦的倒下,他用脚连踢带踹,在枯骨中扒拉出一条道路,众人这才在两堆枯骨间穿过,来到城中。
头顶天光照下,城中十分明亮,抬头朝白色城墙看去,发现城墙十分厚重,眼前城内并无任何阶梯,可以攀登至城头,却原来这城墙内外一致,极为整齐光滑,也不知这城墙其他几侧是否设有阶梯,可以通往城头。
众人迈步入城,朝前看去,见城内并无房舍街道,而前方百米之处,却耸立着另一座高耸的城池!
韩大胆儿道:
“这无终国算盘城,难道还分内外城?”
却听尤非道:
“外面这一重城墙,和之前的黑土、迷宫等等,包括渡河的船只,都是更为古早的上古时代留下的遗迹。
传说,神仙将无终山无终国沉入海底,指的就是这里的遗迹。不过和传说不同的是,这里是因为陆地沉降而且年代久远沧桑巨变,所以才会落入地下深处。
无终国后裔和山戎人融合成新国之后,又重新寻找到这里,并在遗迹之上建国造城,算盘城指的其实就是那座城池!”
说这用手一指前方,城中的那另一座城池。
这里外层矩形城墙内,包裹着另一座城池,如同一个回字形,外层口字就是古早的城墙遗迹,而内层的口字才是众人要寻找的古城。
穿过青铜城门,地面上用整齐却无棱角的方石铺成道路,道路直通百米之外的内城。内外城之间尽是白色砂石铺地,地面高低起伏并未做任何休整。
在这些白色砂石路上,仍然倒毙着不少明代士兵的尸骨,砂石上大片黑漆漆的颜色,应该都是干涸了的血迹。原本纯白的啥事路上,被这些血迹染的斑驳不堪。
有些尸骨旁,更横着些锃亮的黑色甲壳残肢,残肢上刀钩锋利虽历经数百年却仍然光亮,远处还有七八具形似巨大螳螂的尸骸,却正是荆棘灌木中那些镰魇。
想来是这些明代兵士和镰魇以命相搏,虽然己方死伤惨重,但也杀伤也不少镰魇。
这回字形内外城,中间夹着的这条百米宽的白砂石路上,屹立着许多高大的石兽,石兽身上嵌着青铜纹饰,和黄金美玉,每格几十米便有一两尊矗立。
其中有些石兽已经风化剥离,有些侧残损破败只剩下半身,有些石兽上还插着斜插着长枪,染满了血迹。有些枯骨便倒毙在石兽脚下,手还兀自抓着石兽边角,想要奋力站起赛的,只是生命却定格在了这一刻。
韩大胆儿等人进来的城门,正在矩形外城的一条长边中央的位置,进城后想向两侧与城墙平行的砂石路看去,左右两端砂石路虽然有百米宽阔,但尽头显得十分遥远。加之这砂石路本就高低起伏错落不平,再加立着这些石兽,被石兽掩映后,远处就更是目力不及。
众人担心白色砂石路的尽头,极有可能隐伏着大批镰魇,这些生物历经千年仍能存活,不知道是自行繁衍后代所致,还是本就寿命极长,亦或是根本就是不死之物,总之为了避免与这种东西纠缠,所以众人对两侧砂石路不加探究,只是顺着脚下通往内城的方石路迅速前进。
百余米方石路,转眼即到内城脚下。一路上零星倒毙着不少明代尸骨,来到城下,更是横七竖八地斜倒着许多兵士遗骸。
有三具枯骨和一头镰魇尸骸倚靠在墙根,这些士兵手中握刀持枪,或作砍杀,或作穿刺,有一个更将手中柳叶长刀,刺进镰魇头颅中,而士兵设上衣手段足裂,有一个更已经被镰魇的刀钩巨镰刺穿胸腹。三人一兽就这么仍保持这死前的姿势同归于尽,看上去甚为骇人可怖!
众人站在城下,面对着城门。这内城和上古遗迹改建的外城形制完全不同不同,外城遗迹总有种原始蛮荒的味道,而这座内城却有着春秋时期城邑的建筑风格。除了高耸的城墙外,更有城门城楼,城楼屋顶斗拱硕大,檐脊分明,只是这地下深处,终年无雨水,所以屋顶上并不铺设屋瓦。
这座内城城墙之高,竟然不下于外城的遗迹城墙,而且同样砖石整齐,缝隙极小,直上直下,任你轻身功夫再高,也无法攀援而上。
城脚下有数条陶制水渠,样子和青铜城门两侧供水的管道相似。从一个斜坡方口探出,深入城脚下的方口中,水渠水道均尚未完干涸,仍有潺潺溪水流向城内。
那城脚下通着水渠的方口,都用青铜包边,内嵌三成同栅栏,和两层铜网,用来隔绝水中砂石杂物。
想来这些水渠用该是从地下穿过外城的城墙,通向外面的溪流。利用高低落差和一些水车之类的机括,将溪水引入城内看,看其水流潺潺,青铜城门机关上的水渠或是同源,只是青铜门上水渠安装有机关阀门,可以随着开启机关将水流放出。
韩大胆儿看着这座矩形内城,不禁想起了天津卫老城,虽然老城拆除已久,只留下些图画影像和老照片,而且其明清建筑风格和春秋时期建筑颇有不同,但形制却却大同小异。
天津卫城垣建于前明永乐年间,内用土坯外用城砖。城围九里二分,共一千六百二十六丈六尺。东西五百零四丈,南北二百二十四丈。城高三丈五,广二丈五尺。城分四门皆有门楼,四个城角后又加建角楼。
他抬头朝远处看去,自己所在位置,连极远处两侧城墙都看不太清,不过但两边离着众多石兽的砂石地带,虽然高低起伏,却宽阔笔直,内外圈城墙似乎完全平行,所以推测其内城应该也是矩形,但见不到另外三面城墙,却不知是否都有城门。
他回思来路,虽然在地下七转八绕,又历经这么多古怪奇险,但行走方向似乎并无太大变动,如果那风壶上的深穴是直上直下,而非曲折弯转的话,现在众人所在的位置,应该处于天津卫老城里的正下方地下深处。
不知道这座算盘城和老城里的古城,又是否存在某种联系呢?
他正沉思,却听一旁的黄袍老祖冷冷地道:
“继续吧!这次不用我给你点激励了吧?”
那一男一女刚要举枪对准梅若鸿几人,忽然眼前一花,一股劲风西面,随后便是一声惨叫两声枪响。
再看那白净女人,右眼上已经插了一块青铜绣片,正是刚才韩大胆儿割断绳索,又交给叶灵那块。
叶灵一步窜上,她腿上有伤,肿起一大块,但兵没伤到骨头,轻功虽然大减,但寻常扑击仍能做到,加之一路呼吸休养,又吃了旸果补充精力,此时一出手就将绣片当成暗器,直插白净女人右眼。
那白净女人右眼登时鲜血迸流,眼前一片模糊,心中恼怒不已,当即举枪还击。可叶灵哪由得她开枪,随着身子前扑,已经架开对方枪口,一拳打在那女人右眼插着的锈片上。
那白净女人一声惨叫,锈片被拳劲儿钉入脑中,登时气绝身亡。
黝黑男人几乎同时开枪还击,此时他枪口正好对着梅若鸿,梅若鸿和王维汉反应也不慢,一个翻身已经避开枪口。这时两人手上反绑的绳索也均已割断。
那黝黑男人只觉扣动扳机时,枪口被一股力道带得上扬,只觉眼前一花,一个肥硕的身形晃到眼前,劈面一拳打来。
这一拳劲力不小,直接将黝黑男人鼻梁打断,臂骨平平潜入鼻腔,疼得这男人眼泪直流,不住倒退。
待要看清来人,脚下已被那人扫中,那人出手奇快,力道也不弱,他腿上一疼当即摔倒在地,再看眼前这人身形肥硕,脸侧染满干涸的血迹,却是先前被枪弹打进灌木丛深坑的胖子。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范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