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三儿听见身后喝声,转头一看见,正是刚才河边的年轻巡警,身边还跟着老巡警尤非,浪里蛟魏小五,不远处还有几个巡警,正连呼哧带喘地赶过来。
那年轻巡警自然便是韩大胆儿,只听韩大胆儿道:
“我就知道,这绝户网你舍不得毁掉,又不敢藏在家里。一定是藏起来了,略施小计就让你自己带着我们找来了!”
韩大胆儿早就认识东北角的老警察冯爷,这冯老爷子和韩大胆儿聊天时候说过,天津卫有种加了铜丝头发编的绝户网,正是水鬼猴三儿的家传绝活。他们家祖上在南方当过水贼,当年就是用这头发混铜丝编成的渔网,在河里拦住船只上船劫财,猴三儿他爸爸当,年也因为用绝户网捕鱼被抓过。所以韩大胆儿一看见这铜丝混编的绝户网碎片,当时就想起了冯老爷子说的猴三儿。
魏小五说在河里看见水鬼河魃,能在河底抛淤泥捞东西,这人水性一定不错再加上这块绝户网,便推测这装水鬼河魃的便是猴三儿。
前些日子海河靠近三岔河口的地方船只倾覆,船上人淹死一半。船只打捞上来时候却没有船舵,估计是船舵断裂沉在了河底。正赶上连日大雨,也没人去打捞船舵。魏小五在船只倾覆的地方,捞上来的船舵,极有可能便是倾覆船只断裂的船舵。他又见到水鬼从船舵上拿走些东西,却落下一小块绝户网。
韩大胆儿就大胆推测,很可能是水鬼猴三儿,半夜在河道里下了绝户网捕鱼,结果却缠在行驶船只的船舵上,致使船只倾覆死了不少人。
猴三儿知道沉船在自己下网的河段,八成是船只缠在绝户网上才倾覆的,担心摊上人命官司,提心吊胆惴惴不安地,跑到河边看打捞沉船,结果沉船捞上来,并没有绝户网。侯三儿心道侥幸,但见沉船上舵杆断裂,船舵还沉在水底。他担心万一绝户网缠在船舵上,等船舵捞上来就全露馅了。
这时候大雨也停了,他就扮成水鬼河魃,趁着天色将晚下河寻找绝户网,最后果然在沉船的船舵上,找到了缠着的绝户网,就赶紧拿刀子割开网绳,从船舵上解下来带走,原以为没人知道此事,谁想到竟被下河捞鱼的魏小五瞧个满眼。
这铜丝绝户网编织不易,韩大胆儿猜想,这猴三儿贼性不改,必不会轻易毁掉,说不准等风声过了还会拿出来用。料想他不会笨得把绝户网藏在家里,光把猴三儿逮住,找不到绝户网,也定不了他的罪。万一他咬死了不认,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为了验证猜测,韩大胆儿只能设计试试他。
其实韩大胆儿还真想多了,要真是把猴三儿逮回去,只消过一遍热堂,皮鞭子、热烙铁一顿招呼,这小子一准儿连记事儿前尿炕的事儿都交代了。可韩大胆儿这人办案重证实据,不愿意靠非刑拷打的手段取证,所以压根没往这想。
韩大胆儿知道尤非这个老巡警,街面上人头儿最熟,周边但凡有前科的惯犯,住哪叫什么他都门儿清。从尤非那得知,猴三儿放出来之后还住在陆家胡同。于是就让尤非去陆家胡同猴三儿家附近,探查情况顺便给他下套。侯三儿要是在家,尤非就直接上门询问敲山震虎,要是不在家或者正碰上,就找个熟人用话下套。
尤非是个老巡警,脑子又聪明,到猴三儿家发现门口挺干净,房檐也没长草,就知道他一准儿还在这住。就找了个陆家胡同的熟人老陆,在门口等他回来演一出戏。尤非看见猴三儿装肚子疼往厕所跑,就知道这事儿准跟他脱不了干系。
韩大胆儿呢,其实早就到河边了,他虽然不认识猴三儿,可魏小五却认识这家伙,专等猴三儿来了,这才下河捞上来船舵,就为给他看。韩大胆儿把带来的沉船舵杆,和捞上来的船舵一对,断裂岔口和船舵材质一般无二,果然便是倾覆沉船只上的船舵。他又偷偷拿出魏小五给他的那块绝户网,装成是在船舵上发现的,当时就吓得猴三儿去毁灭证据。
谁知道却中了计,却带着韩大胆儿等人,找到了埋在铁道边的绝户网。韩大胆儿拿魏小五找到的小块绝户网,和侯三儿要销毁的绝户网一比对,果然找到一处能拼合的破损,如此一来证据确凿,猴三儿也无法抵赖了。
尤非正要上前给猴三儿上铐子,这猴三儿却突然暴起,转身朝着铁道边的金钟河跑去。金钟河有些河道虽然干枯见底儿,但铁道边这段却依然河水充足。韩大胆儿知道这条河道直通宁河,猴三儿这是想水遁逃生。
只听扑通一声,猴三儿已然跳入河中。韩大胆儿和尤非等巡警虽然会水,但比猴三儿可差远了,这水鬼猴三儿在水里就跟条鱼赛的,比常人在地上跑得还快。眨眼工夫已经游出老远了。
这时一个人影从韩大胆儿身边掠过,正是浪里蛟魏小五。他一个箭步冲上去,身体腾空,在空中划个弧线,便一头扎进河里。这水鬼终究是水鬼,哪能跟蛟龙比,同样是水性过人,可此时却高下立判。
只见河中水花翻动波涛荡漾。猴三儿正想换气,却被赶上来的魏小五拉回了水底。俩人在水里一顿扭打,没多大工夫,猴三儿便像条死鱼赛的,被魏小五拖到岸边,扔在岸上,不省人事。
高宝生带队超了侯三儿的家,在箱子里果然发现了一身黑鳞水考,和夜叉鬼脸面具。那黑鳞水考,是猴三儿家里祖上当水贼留下的,夜叉面具则是在街边买的。猴三儿被带回所里,严刑拷问,虽然最后金汤桥闹水鬼的案子全算在了他头上,可韩大胆儿心里清楚,金汤桥水鬼的案子必然另有元凶。
案子报到上面,过完了堂,猴三儿判了个死罪,押赴法场执行了枪决。案子破了不免论功行赏,只不过功劳和赏钱,又被所长占了大半。韩大胆儿心思也不在挣功,只把赏钱平分给弟兄们,又多给了尤非和魏小五一份。
船只倾覆的案子虽然破了,可韩大胆儿知道,金汤桥闹水鬼的案子却没结,于是继续暗中调查。
韩大胆儿把两大一小,三具浮尸体内的积水样本,送到梅若鸿的巴斯德化验所。前些日子下大雨,有些地方传出疫病,连老苏所在的防疫院,都住上人了,巴斯的化验所这时候正忙,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化验结果。
韩大胆儿一心查案,总嫌化验速度太慢,其实他也不想想,这要是放在外面化验所,哪家不得让他等上十天半个月的,而且费用也不低。人家梅若鸿都是加班加点帮他干私活儿,一分钱可都没收过,就冲这个,他也该感恩戴德,人家让等多久,消停等着就得了。
反正一时半刻化验报告出不来,金汤桥就在警察三所旁边,韩大胆儿就想上桥上溜达溜达,看看溺水现场。现在天已放晴日头高升,桥上的水也退了,虽说没退到正常水位,但总算把桥面露出来,能走人过车了。可这时候桥上来了一群工人,用绳索拦住大桥,说大桥被河水泡了好些天,要好好检修一遍。
一连三天,工人天天检修,韩大胆儿心想,等修完了再验什么都晚了,于是就溜达到桥边,见维修的工人在桥另一端,维修电车路面,就撩起拦着的绳索,走上大桥。
他在桥面上溜达,低头看看脚下的行人桥板,这桥板干的也快,才晒了一上午,连水印儿都没了。这金汤桥前段时间刚刚重修过,两边行人道的桥板铆钉,和中间的水泥车道都是新的,他双脚用力踩了几下,桥板坚实,空空直响,桥板之间虽然有很大缝隙,缝隙下就是涛涛河水,看着是挺危险,但缝隙距根本漏不下去人,要是间隙再大点,兴许能把三四岁的孩子漏下去也说不定。
正在此时,忽然听见身后有人高喧道号:
“无量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