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到女帝那熟悉无比的果断回答,陆晨顿时一脸黑人问号。
不是...
就这么答应了?
质问呢?训斥呢?失望至极的眼神呢?
为毛什么都没有?
而且又是这样一句话不问直接答应,这小姑娘没完了是吧?
还是说因为今天圣王不在,所以放飞自我了?
仔细回想了一下,陆晨突然意识到,貌似除了自请去禹州那次,女帝稍微犹豫了一下,其他的,无论是重审夏言一案,还是请求削减女帝用度,亦或者是这次给顾思妙争取时间。
但凡他有所请,女帝的回答貌似都是如此简单直接。
连问都没问过一句。
如此信重,几乎把陆晨压得喘不过气来,瞬间有种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被女帝罢官的错觉。
不过这个念头刚涌现的瞬间,就被他甩了出去。
而其他反应过来的大臣几乎同时面色一变。
“陛下不可!”
刘东阳颇为焦急地道:“顾思妙之事朝中已有定论,给顾家论罪的公文也已经发出,在没有翻案的铁证之前,怎能因为陆给事一言而改?”
几个刚被召回京城不久的刚直之臣纷纷出列,出言反对。
面对众人的反对,女帝却是不慌不忙地换了个舒服一些的坐姿。
“如陆卿方才所说。”
只见她侧着身,单手支着脸颊,淡然道:“没有真凭实据,就不能妄下结论,既然顾思妙还没有确切的谋逆之举,那顾家就没有任何罪责,只是有一定嫌疑罢了,朕岂能凭这等莫须有之事诛杀功臣族眷?”
闻言,刘东阳却是不管会不会得罪陆晨这个女帝朝当之无愧的第一宠臣,直接说道:
“陛下,陆给事方才所言私心甚重,既然那顾思妙于他有救命之恩,他就有徇私之嫌,不仅其言不可轻信,陆给事也理应避嫌,不能干涉此事才是。”
听到这话,女帝还没开口,陆晨便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刘东阳……是友军啊!
方才刘东阳开口为他说话的时候,他还以为这厮也是趋炎附势之徒,但是现在…他竟然转身就怼自己,显然方才开口“帮”他,并非是因为他是女帝朝的大红人。
纯粹是就事论事罢了。
而这样的人,虽然比不上那些恨不得马上把他这个圣君极隆的巨大威胁铲除掉的“好队友”,但也算是个不错的队友了,总比那些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软蛋好多了。
思索间,女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朕,相信陆卿。”
一句话,便定下了基调。
在这个君权至上的高武社会,当皇帝是拥有绝对权威的实权皇帝时,臣子永远都只有建议权,没有决策权。
女帝既然这么说,那这件事基本就定下来了,无论刘东阳怎么说都再无意义。
意识到这一点,刘东阳和陆晨面色同时微微一僵。
刘东阳微微叹息一声,没有再开口。
这时女帝又道:“刘爱卿,荒州之事的重点在于顾思妙和西逃的妖后,以及追随她的乱臣贼子,顾家并不重要,无论是杀是放,于大局都没有多少影响,杀了他们固然解恨,但本质上并无太大意义,如陆卿方才所言的那般弊大于利。”
言尽于此,女帝已经给足了刘东阳面子。
刘东阳还能再说什么呢?
于是他只好躬身应下,然后乖乖退回原地。
“拟旨!”
刘东阳等人退下后,女帝突然提高了一个声调。
“即刻将顾家阖族无罪释放,令其回到京城住所,除了不能离京以外,不再限制其自由,同时封锁一切传信术法,封禁所有信息渠道,匹马不得入荒,另外,着令沧溟军驻守荒州附近的关隘,原守军充作辅军,严禁征发当地劳役……”
一道道命令从女帝口中说出,成为这次早朝发出的圣旨的主要内容。
最后,她莫名低下头,深深地看着不知为何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的陆晨。
“自今日起,半个月内,无论顾思妙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荒州无论发生什么事,皆与顾家无关,朕,绝不问罪!”
听到这话,陆晨只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半个月内?!
无论顾思妙是否公然背叛朝廷,甚至是起兵攻伐,顾家都不会受此牵连?
丫的,再怎么给面子也得有个限度吧?
陛下你这是嫌老子屁股下的502还不够稳是吗?!
刘东阳等人脸色陡然一变,就连向来欣赏陆晨的方平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陛下…这……”
“朕意已决。”
女帝大手一挥,毋庸置疑地道:“尔等不必多说,按照朕说的去做便是。”
听到这霸气十足的话,刘东阳等人只好把原本想说的东西咽了回去,然后不约而同地朝陆晨所在的地方刮了一眼,眼中透着明显的不满之色。
陆晨:“……”
很快,朝会便在愈发诡异的氛围中彻底结束。
陆晨一如既往地率先离开,朝六科廊所在的方向走去。
“陆给事。”
身后突然响起刘东阳的声音。
听到有人叫自己,陆晨回过头,然后便看到刘东阳朝正朝自己快步走来。
他缓缓停下脚步,接着朝刘东阳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道:“刘尚书找在下有事?”
“嗯。”
刘东阳点了点头,然后面色郑重地道:“陆给事当真认为荒州之事另有隐情,那顾思妙拒绝朝廷诏令,迎奉妖后入荒,这等大逆不道之举,真的是因为另有苦衷?”
陆晨垂下眼帘,淡然道:“在下相信她绝不是抛却家国大义的无耻小人。”
刘东阳又问道:“当真没有任何私心?”
陆晨晃了晃脑袋:“有,但不多。”
这颇为暧昧的回答显然不能让刘东阳满意。
他皱起眉头,然后眼神一凝,一脸肃然地道:“陆给事,陛下现在对你无比信重,其信任堪称历代之最,甚至古往今来,都没有如陛下这般如此信任一位臣子的君王,所以……”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莫名变得愈发沉重起来。
“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对陛下,对大夏朝廷,甚至对整个天下带来巨大影响,虽然不想承认,但陆给事你现在确有触及天下大势之能。”
闻言,陆晨眼中悄然闪过一抹精光。
刘东阳又道:“越是这种时候,为人臣者就越应该谨言慎行,毕竟,这份信任若是用在正途,可为无数大夏百姓带来福泽,为大夏绵延国运,反之则会祸及万民,甚至威胁大夏存亡。”
说着,他突然抬起手,同时微微躬身,不顾官职大小尊卑之别地朝陆晨拱了拱手。
“还请陆给事以社稷为念,善用这份信任,为苍生谋福,如此,才能对得起陛下的绝对信重。”
话音落下,陆晨莫名沉默了下来。
刘东阳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陆晨。
好一会,陆晨才缓缓抬头。
“刘尚书金玉良言,在下定当铭记于心。”
他抬了抬手,对刘东阳回以一礼。
看到他清澈无比的眼神,刘东阳终于收回手,微微一笑。
又过了片刻,两人互相告辞离开,分别朝方向截然相反的公房走去。
而就在陆晨的身影消失在墙边的刹那。
上方一处不起眼的屋檐边,一只蓝色的蝴蝶缓缓拍打着翅膀飞了出来,而后很是自然地朝外面飞去,直到彻底消失,都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