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太后娘娘的居所。
时辰不早,来的人也不少,衣着端庄贵气的诰命夫人相携聊天,有年轻的世家小姐聚在一起联络感情。
宫女和太监来回穿梭,侍候着这一群贵人。
秦婳认识的人真的有限,今日来的都是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好些还是五六十岁的老封君,平日里足不出户,秦婳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说过。
年轻的那群姑娘她认识的也屈指可数,身为太子妃的她除了入宫,没有参加过任何茶会宴席。
别人不屑请、也请不了她。
而平日里她出门是男装,还跟金大少爷那种俗人混在一起,更不可能结识这些贵女了。
不认识,不想认识,不过不妨碍秦婳打量这些人,善于观察、分辨,锻炼自己识人眼里的同时,说不定有一天观察到的就用得上呢?
正想着事情,突然肩膀一重,竟是太子爷靠在她身上。
一副虚弱有无力的样子:“孤累了,爱妃扶一扶。”
秦婳:“……”
这才走了几步?
就装吧!
周围人多,秦婳扶了,一个三十来岁的诰命夫人转头看到连忙请安:“臣妇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
太子微微颔首:“宋夫人免礼。”
宋夫人?
太子垂眸看她一眼,介绍道:“吏部尚书宋菁之妻,宋王氏。”
竟然还真是宋钰那倒霉蛋的亲娘。
虽然是王氏旁支的女儿,但嫁的是宋家当家,儿子跟王镜之是至交好友,自己也是正二品诰命加身,身份不凡呢。
秦婳礼貌点头:“宋夫人。”
宋夫人端庄得体,容貌柔善,表情也亲和,相由心生,她真的是那种和善之人,不会让人讨厌和戒备。
她浅笑看着二人道:“殿下与太子妃感情真是羡煞旁人。”
这话她可是真心,谁都知道太子是个煞星,何曾有人得到太子亲自介绍身份?
这可不是太子尊重她,而是照顾着太子妃呢。
这不,太子妃闻言只是礼貌的笑了笑,仿佛听到什么奇怪的话题,太子却是愉悦的勾起唇角。
宋夫人似乎明白了什么,莞尔一笑:“太后还等着,臣妇就不耽搁二位了。”
两人进去,一屋子的命妇坐满,最中间是头发花白的杨太后。
今年是杨太后六十三岁寿辰,岁月催人老,但岁月不败美人,杨太后哪怕一把年纪了,却也有着美人独有的风韵。
她身形清瘦,保养得极好,皱纹看起来并不明显,一身枣红色的金凤牡丹华服,彰显尊贵,头上不是金枝玉钗,而是镶嵌了宝石的寿帽,看起来雍容华贵。m
在一众仪态气度极好的命妇中间却也丝毫不会暗淡失色,反而威仪厚重,让人心生敬畏。
秦婳这是第一次拜见太后,也是这一瞬明白太子爷的容貌从何而来。
现在看着太子爷和太后也不过三分相似,那看看太子的容貌,在想象太后年轻之时,也怪不得太后一个三品官员之女能在几大世家贵女的争斗中杀出重围,不但生了两个皇子一个公主,还成了最后的赢家。
“孙儿(孙媳)叩见皇祖母,祝皇祖母福寿绵延,身体康健,天伦永享,万寿无疆!”
太后沧桑的眼眸落下,威严平和,但却没有多少祖母的慈爱。
“嗯,起来吧。”
两人起身,送上准备好的寿礼。
太后象征性的看了两眼,让人收起来。
一旁的老太监端着托盘下来给二人赐了福牌,再抬头之时,太后已然和旁边的太妃聊起了别的事。
很显然,太子在太后娘娘这里并没有多大分量,旁边本来要说话的诰命夫人都把话头咽了回去。
说坏话,怕坏了太后兴致,说好话,怕触了太后霉头,索性闭嘴无视。
今日的主角是太后,而太后与皇后素来冷淡,太子不受欢迎才是正常的。
反倒是秦婳这个太子妃更加吸引她们,聊了两年有余的太子妃,武将之女,身份低微,据说呆笨木讷,自卑得不敢出来见人,今日总算见到庐山真面目了,倒是与传言有些出入。
容貌和礼仪倒是没得挑,但在权贵之中,看重的可不是容貌,而是身份。
低微的出身让她们怎么看都觉得上不了台面。
一众审视的目光,赤裸裸的鄙夷嫌弃毫不掩饰。
一落在身上就感觉到明显的恶意,更别说还是这么多道。
明明只是被围观,却差点儿把秦婳的杀意都激出来了。
人家没说话,没辱骂,没动手,她连反击都无从反击。
人家只是看不起你,鄙视你,你能如何?
谁让你出身‘低贱‘,就该受着。
这就是神都,这就是权贵。
好在也只待一会儿,后面有人等着送礼,两人顺势退了出来。
宴席设在临近御花园的仙瑶台,现在时辰还早,没到宴席开始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去了御花园。
难得一日御花园可以供大家参观,而且里面还设了戏台,唱戏、杂耍,好不热闹。
当然,现在这些都是开胃小菜,等到宴席开始,在太后娘娘面前表演才是重头戏。
二人相携走着,短暂的一路却好像走了好久,无话。
回廊尽头,二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秦婳看过去,恰巧太子也看过来,四目相对,突然间有了中说不出的默契。
一句话没说,但好像什么都说了。
太子凤眼微敛,缓缓朝她伸手。
不似平日里那般只是单纯的牵手,这一刻,倒像是要做某种约定。
他明白她对这里的不喜和抗拒,但不会放她走。
她满心都是离开,但走不掉。
此刻他伸手,像是告诉她,这里还可以依赖他。
秦婳突然想到了‘夫荣妻贵’这四个字。
这个世道,男子读书谋取功名,妻、子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一家之主身上,等待着他为家族带来荣耀。
而秦婳却从没想过要依靠谁,她能文能武,能赚钱能养家,从未想过求别人施舍过活。
这一瞬她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抗拒这么难受了,对这些人来说,她才是那个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