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了能让人起死回生吗?”
少年眼神的期翼星碎让人不忍。
翦郁零摇头,
“生老病死自有命数,阎王要人三更走,谁敢拖到五更呢?何况还是早就过世的人?”
他爹是被人打死的,也早就被丢土里埋下,人都没气了,身体估摸着都不完整。
再说回来,就算能还魂,以这个位面的修仙界,肯定是做不到的;上界倒是可以一试。
但翦郁零并没有开口给对方一个飘渺的希望。
万一上界也没有办法,等这小子培养成男主,自己不就是第一个就要被刀的?
他的眼神暗淡下来,头慢慢垂下。
“这、这、这……”
瘸腿老汉呐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放心吧,吾能看得出来,你们一家都是大善人,功德足够你至亲下辈子投个好胎,有时候,很多事情执着追求的,也未必是好结果。”
真要人活过来,那其中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过于沉重与艰难。
再次沉默下来,翦郁零也没有说话,只见着对方的脑袋缓缓垂下。
“徒弟星琅,见过师父!”
思虑良久,少年重重磕下脑袋,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对方双腿耷拉一旁,以奇怪的姿势扭曲折着,瘸腿老汉面露不忍,但却唯唯诺诺站在一旁,就连正眼去直视翦郁零都不敢。
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修仙者什么的,都过于遥远,对于修仙界,他们向来是敬畏又好奇。
“起来吧,既然你愿意入吾门下,以后便是吾罩着的人。”
翦郁零挥手,星琅被扶了起来,轻轻落座在轮椅上。
一点星光没入一旁的瘸腿老汉身上,对方只觉浑身一轻,整个人都舒服了。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翦郁零怕星琅太过纠结父亲的死,生了心魔,阻碍修行,面上神神叨叨。
“吾无意路过,听到大概的经过,从二位身上吾也能大概看得出来,你们与身负功德的大善人有着匪浅的关系……”
“你们今后的机缘,都是善人对你们的馈赠,莫要辜负。”
“至于是非对错,天上地下,自有一套评判的标准;坏事做尽的人注定会轮回畜生道。”
星琅眼神晦涩,
“徒弟不管前世今生,今日爹我父子情,仇一日难忘,等不及天上地下的判官,只想手刃恩将仇报的白眼狼,替父报仇!”
翦郁零沉默片刻,
“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如今,你要自己先强大,尔等前尘往事,还是自行了断最好。”
瘸腿老汉颤颤巍巍,
“有仙人在,恩人的后代就能继续延续,那群畜生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星琅面上怔然,最终垂眼妥协。
一个是刚拜下的师父,一个是父亲救治过、并且对自己也有救命之恩的大叔。
两人都希望他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他又怎么会不懂呢?
以后……等以后他强大了,一定一定要为爹报仇!
很快的,报仇的那一天不会太久的。
……
星琅一家世代学医,他父亲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出去流浪。
他爹认为,只有走得越远,见过很多的人和事,见过不一样的风景和超出认知以外的世界,才能不断进步。
星琅爹前半生云游各个国界,做过赤脚医生,也当过宫廷御医。
后半生,他遇到了星琅的娘,最终为了爱人而选择扎根,不再流浪。
这落脚点,便是这处村庄。
只不过,“神医”二字伴随了他一生,最终却抵不过人性的丑陋,低估了人心。
最开始,疫病的蔓延不知道是从谁那里传来,是神医带来的。
要知道,这村庄里唯一的外人,那就是神医。
星琅娘本就是村里人,而星琅爹这个神医,却是以入赘的方式,留在这村里。
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村民愚昧,想不通要人命的疫病,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听到旁人几句胡言乱语,口口相传,三人成虎,假的也成真。
少数清醒的人哪里敌得过一群在恐慌情绪支配下,胡乱找精神依托,以甩锅作为稳定自己情绪的其他人。
不论怎么样,神医的死是真的,星琅身心遭受到的重创也是真的。
翦郁零带着星琅连同轮椅离开。
听少年讲述自己父亲的事情,平静的语气下,是握紧了的拳头与恨意。
翦郁零很客观地告诉他,
“没有了你爹,他们自己对疫病又有什么解决手段?以为师看来,他们哪里等得及你去寻仇报复,没多久,就要追着你爹去哭爹喊娘的道歉。”
星琅对看起来清冷,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师父,竟然会说如此粗鄙的话而感到讶异。
但很快就收敛了情绪,他略微思索,却又感觉索然无味。
自食恶果。
可他爹却是被活活打死的。
“这样让他们死,太便宜他们了。”
星琅咬牙切齿。
“这样吧。”
翦郁零沉吟片刻,心里有了个主意,
“为师先给你的腿治好,治好了腿以后,为师带你去看看村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到时候你再回头来,要如何报仇,怎样做你才能心里平衡……如何?”
“……好。”
星琅下意识侧过头去,稍微偏侧着抬头看她,总觉得对方的脸上像是蒙了一层雾气,看不清晰。
他忽然有种莫名的情绪,在胸腔里碰撞。
翦郁零目光怜爱,可怜的孩子,刚遭受这种家破人亡的打击,让她用爱感化对方,使得对方成为大公无私而正义的好男主。
激情澎湃的翦郁零有备而来,针对对方的废腿,也是钻研过典籍了。
具体操作,她当然不行,毕竟她又不是医生。
但又没有说,就必须她亲自来;找外援也是一样的。
荷郁仙尊认识一个行医修仙者;对方在进入修仙界以前,是一名老中医,妙手回春,杏林春满。
她带着星琅直接前往那位修仙者居住的地方。
“林老,林老在吗?”
“师父上山摘草药去啦——”
扎着两个小啾啾的小屁孩听到动静,从屋内跑出来,脆生生的嗓音在空谷中回响。
“又去采药了,到底是修仙者还是医者。”
翦郁零嘟囔,就没有再迈进院子里,直接拐弯离开。
带着个安静的徒弟,翦郁零乐得轻松,根据荷郁仙尊的记忆,去对方常去的山头找人。
“林老——”
“别叫了别叫了,老夫这里还有病人!”
对方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一团灌木丛里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