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春平连年都没在家过,就‘逃往’福州,被他大哥狠狠的教训了一顿,算是惩戒了一翻,可这小子在家里那是犟驴一个,他要干什么,就是钱冬平也阻止不了,最后只得让他暂时留在了福州,这小子也不用上学,整天在外面瞎混,倒也逍遥自在。
程一瞬回家静养了一段时间后,逐渐恢复了正常,他也曾怀疑过钱春平,不过这小子已经找不到人了,而且这件事,使的程一瞬消沉了许多,他也没想着报复谁,连对女儿的态度,也发生了根本的变化,爱谁谁吧,不想学习那就不学了呗,想干嘛就干嘛吧。近两个月的牢狱之灾,让程老师想开了,他甚至有种豁然开朗的畅快。不过县高中是没法待了,校长同志以保护程一瞬为名,通过县教委,总算把这个是非精调到一个偏远乡村当小学老师。该小学没有一个正式教师,全校也就60多个学生,还有俩民办教师。程一瞬的到来还让其中一个民办教师卷了铺盖。原来一心要进步、想当官的程一瞬,被任命为这所小学的负责人,尽管在正式编制上,这个所谓负责人连个股级干部都不是,可在人面面上,也是被称作校长的,这让已经看淡风云的程老师,很是感叹了一翻。
爱岗敬业的程一瞬在这个乡村小学,一直干到九十年代退休,他在这里逐渐学会了宽容,也学会了用心去关心小孩子,使的自己深受村民和学生的爱戴,甚至村里破格给他分了宅基地,这让程一瞬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在他后来教过的这些学生里,竟也出了几个真正的本科大学生,前半生没有获得的幸福感、自豪感,在这个穷乡僻壤得到了,正应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句老话。
程一瞬的老婆留在了县城,家里还要有人看,还要照看女儿,而且作为嫁城女(嫁给城市居民的农村女子),她是不愿意回到乡下生活的。夫妻两个大概一个月才相聚一次,这次家庭变故,使得很多东西都发生了转变。由此,程一瞬的家庭也变成了一头沉,只不过沉的一头在城里,和别人正好相反。程妻一直都是农民身份,后来闲着无事,就帮着街坊四邻带孩子,一边打发时光,同时也能挣点小钱,最终在程一瞬退休那年,这位已经白了不少头发的妇女,回到丈夫教书的那个村子,老两口重新团聚了。
程程上了两年的工读学校,我国的工读学校其实叫少年监狱更准确,小丫头在这里认识了一位帅哥,81年底出来后,她跟着帅哥去了广州,据说是偷渡到了香港,不过至今为止,马上三十年了,人们再都没有得到她的任何消息了。也许这位在家庭暴力下成长的姑娘,获得了幸福也说不定,让我们为她祝福吧。
赵兴东跟程一瞬在半年时间里,交锋达到三次,随着第三次战役“抓流氓战役”的结束,二人以后的生活再也没了交集,程老师及其一家都淡出了大头的视野。时隔多年之后,经历了更多沧桑和起伏的赵兴东,想起这段紧张的岁月,没有觉得有趣,只有一个无谓的感觉,何苦来哉呢?都是年幼无知的冲动啊!
79年底发生了许多事情,首先是震动全县的程一瞬的乱伦案,这个案件成为老百姓很长一段时间的谈资,其中的一波三折,更是引得大伙慨叹世事的无常。接着就是县里重新搭建了政府的班子,所谓‘县革委会’这个名称,被正式扔进了垃圾筐。而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是周鼎天任********兼县长,成为党政一肩挑,其生猛的势头,让人们对他身后的背景,产生了更多的顾忌。还有一个大事件,就是乌四集的那些门面房都开业了,而且新鲜出炉的县委和县政府,还搞了一个隆重的开幕式。
赵兴东因为流动资金不足,已经让郭大海卖开了竹器和油,所以他的‘红兴副食杂货店’是市场里最先开张的门面房。而那些国营单位迟迟不能开门营业,惹得周鼎天大怒,这位党政一把抓的县太爷扬言,如果在1980年元旦前,这些单位还搞不好那些门面房,那各个单位的一把手统统发配到乌四集,亲自主抓此项工作,直到这些门面营业为止。
此话一出,那些国营单位的速度立马加快,可谓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于是在元旦这天,隆重的开业仪式得以举行。鞭炮、锣鼓、领导讲话,这些乱七八糟的程序搞完,周鼎天挨个把这些挂着大红灯笼的门面房,视察了一遍。
要说气派,谁也比不过大头的店,因为他的招牌太大了。可要论货源,那‘红兴店’可真没啥可卖的,除了鸡蛋就是竹制品,还有一点香油,其它是一概没有,跟国营店比起来,就显得寒酸多了。原先的菜油早卖光了,再说卖那东西也违法,就算有货,今天这种场合,也不敢拿出来卖的。
周鼎天对赵兴东也是闻名很久了,在胡瑙介绍了之后,一把手跟小伙子简单握了一下手,然后问道:“小赵啊,我可听你‘叔叔’没少夸你。你现在还是学生吧,能撑起这么大一个摊子,确实了不起啊!当初你能率先买这些房子,也是非常支持县里工作的,我代表县委、县政府谢谢你啊。”
听了这话,大头既有点小激动,也有点腹诽。激动是因为县太爷说谢谢自己,这要是有家谱,肯定是要把这事记录在案的,足够跟子孙后代显摆显摆了;腹诽是‘率先’这俩字,大头认为自己不仅‘率先’了,而且还‘绝后’了,因为买乌四集房子的只有自己一个,现在看来有点冤大头的意思了,当初要是租两间就好了,弄的自己资金如此的紧张,到处借钱很是狼狈。不过他还是很谦虚的说道:“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
周主任,不对,现在叫周书记了,他哪知道赵兴东的窘境,继续问道:“小赵,你的货品不足啊,这四间房,我看拾掇拾掇,两间就足够你用了,空余的这两间有点浪费啊。”
赵兴东虽然年纪轻,但社会阅历还是有的,在所谓公开场合说话的规矩,他是懂的,那就是少在领导面前诉苦,要多说些好听的。只听他腼腆的说道:“是的,周书记,我抓紧进货,一定把货源丰富起来。”
周鼎天毕竟独挡一面的时间还不长,官僚作风也不强,加上最近势头强劲,使他没有像其他领导那样,打个哈哈了事。而且他觉得赵兴东表现的中规中矩,缺少年轻人的那股朝气,就笑着问道:“哦?小赵,那给我说说,都要进些什么货?从哪里进?说来听听。”
“我……”这话问的大头语塞,心说,我买了这四间房花了一千块,把流动资金都快压完了,哪还有余钱再进别的货,这些竹器还是赊的货呢;而且国家限制太死,粮、油、棉政府统购统销,自己不能经营,工业用品自己也不知道哪有卖的,根本进不来货,就剩副食和蔬菜可以卖的,但还是资金原因,没办法弄。加上人手不足,目前能搞成这样,已经不简单了。这周书记是县太爷,啥不明白,说这话不是挤兑自己吗?
不过赵兴东看着周鼎天的脸色,也不像是在埋汰自己,就算是埋汰,自己还能跟人家翻脸不成?于是大头嘴里胡乱支应着,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县太爷还是很亲民的,只见周鼎天和蔼的说道:“小赵,别光说漂亮话,看你的货品陈列,就知道你肯定在某一方面出了问题,既然我今天来了,看能不能给你解决一下,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喽,你可要抓住机遇噢!呵呵。”
大头听了这话,心中一暖,觉得这才是党的好干部,他又看了一眼,跟在周鼎天身边的林强,发现是肯定的眼神,就不再扭捏,侃侃说道:“周书记,我现在面临的主要问题是资金周转不灵,买这四间房,把我的老本基本上折腾完了,钱不够使了。”
“哎呦!本钱不足,我可没什么办法,我可不是摇钱树,你一摇,就哗啦哗啦掉钱,哈哈!”周鼎天今天兴致很高,先是开个一个玩笑,才又说道:“小赵,那你肯定借了不少钱,急着给人家还吧。”
看到赵兴东点头,周鼎天继续说道:“其实你不用还钱,你可以让借你钱的人入股嘛!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入股?”赵兴东心中一亮,嘴里喃喃自语道。
学经济出身的周鼎天,对于各种经济模式都有过研究,说起这个话题自然是滔滔不绝,“入股跟借债不同,借债可不管你生意是赔是赚,到期你必须给人家还钱;入股就是参与到你的利润分配上来,按股份分配收益,当然要是生意赔了,入股的人,也不能让你还钱。可要是生意好,入股的人,分的钱可就多了。我想你这么年轻能干,要是招股的话,肯定有不少人都愿意,就冲你这四间门面房,跟县百货商场占的地方一样大,还怕引不来资金?”
一语点醒梦中人,周鼎天这番话让赵兴东思路大开,他觉得周伟峰的老爹,真是和他儿子一样,都是难得的人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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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语:今天就算把这本书的第一部完成了,名称就叫“七十年代”,本来应该在目录里体现出来的,可老枪不会设置,就在这里交代一下算啦。下一章起,开始本书的第二部“八十年代”,算是情节正式展开,也更有激情,大头会成为第一批‘万元户’,会成为‘先富起来’的人。
八十年代,是梦幻一样的时代,是绝对的卖方市场,只要你能搞来货,甭管什么东西,都不愁销路。只要你敢折腾,就会有数钱数到手抽筋的体验,这种局面一直延续到九十年代初期。哎……,可惜老枪那时候还小啊,没赶上呐!
呵呵,回顾历史,站在时间的车轮上,看那个年代赚钱挺容易,可真在那个时代,又有几个人敢折腾呢?大多数人,还不是居家过日子,做个普通人的命。老枪认命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