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教室门口,赵兴东就看见贾红梅朝自己迎了过来,姑娘一见小伙的面,满脸担忧的问道:“兴东,刚才钱春平说程老师找你茬,我在门口一直看着,也不敢过去,没什么麻烦吧?”
“哈哈”,赵兴东像古典名着里的儒将一样,潇洒的笑了笑,拍了拍女友的小手,安慰道:“程四眼已经被我的‘三味真火’,杀的尿遁而去,贤妻勿要挂念。”
大头的轻松调侃,让姑娘放下心来,在她心里,一直觉得自己的男人是无所不能的,学习进步的是那么快,身体又那么好,脑子还那么灵,做生意才一个月,就赚了别人一年的工资,这么多优良品质集于一身,那对付个班主任还不是小菜一碟。心情放松的贾红梅看见梅党生跟在不远处,这才想起情郎刚才那声‘贤妻’,不由羞红了脸,说了句“老梅在后面呢!”,就匆匆扭身回教室了。
姑娘且娇还羞的模样,让赵兴东那颗年轻的心,小小骚动了一把,心说,看来很有必要在这两天搞上一回房事了,要不拖到建国三十年以后,那不是成了憾事嘛。大头咂吧咂吧了几下嘴,咽下了一口唾沫,又压抑了一下裤裆里的是非根,才进了教室。
钱春平看见同桌进来,赶紧凑过来问道:“兴东,程四眼走啦?”
“落荒而逃。”赵兴东简单汇报了一下战斗结果。
“哈哈哈!”钱春平狂笑起来,就像中国人民听到日本天皇投降一样。半天才说道:“还是你小子有才,简直太有才了!把程四眼驳的连点脾气都没有,哈哈!痛快!太痛快了!”
智商很高,情商很低的梅党生此时也进了教室,他听到搭档的话,不无担忧的说道:“程老师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以后可要小心了。”
对于老梅的担心,钱春平不屑一顾,他说道:“你瞎担心个球,就算程四眼要秋后算账,也是找我和兴东的事,你可是他的心尖尖,在我们倒下牺牲之前,还轮不上你呢!”
赵兴东对班主任日后的态度,没有报任何侥幸的心理,他琢磨着以后在校内还是夹紧尾巴,免得被小肚鸡肠的程一瞬算计。
此刻正在回家路上的程一瞬狠狠打了个喷嚏,他用手擦了擦鼻子,心里咒骂了一句‘该死的秋老虎’,然后看见手背上粘了点鼻涕,赶紧装作没事一样,把手贴紧裤逢,搞着擦了一下,接着就琢磨起事情来。
本来程老师中午是要赶回家辅导女儿功课的,女儿在城关中学上初三,可偏偏学习不好,尤其是数学不好,这令爱面子的程老师很是担心,万一女儿明年考不上县高中,那自己还不被别人笑话死,同事们肯定背地里会说,一个连自己娃都教不好的老师,怎么会是一个好老师呢!不过目前的形势逼人啊,自己接二连三在赵兴东、钱春平面前折戟沉沙,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来,必须要打掉这二人的嚣张气焰,要不怎么能对得起党的教育事业呢?怎么能对得起光荣的人民教师的称号呢?以后还怎么统帅高二一班这个集体呢?现在连梅党生这样的好学生都跟这俩坏小子混到一起了,真是情况危急啊!必须采取措施,而且是断然措施,一定要给两个家伙以惨痛的教训,否则尊严何在!正义何在!公理何在!
尽管决心是下的掷地有声,但程一瞬走了一路也没想出什么有效对策。钱春平似乎有家长的支持,动不动就弄张假条,而且现在也谨慎了许多,在课堂上不讲话、不捣乱,作业按时交,简直像个模范团员,这小辫子不好抓啊!但这个小子还不算难对付,只要平时留神,总能抓住猫儿偷吃腥的时候。真正让人头疼的是赵兴东,这个该死的孤儿,连个家长都没有,说话还总是占三分歪理,平时表现也无可挑剔,简直胜过优秀党员了。从贩鸡蛋到‘老师说啥’,再到今天,自己已经连续三次被这小子斩于马下了,太伤自尊了,而想要收拾这个赵兴东,简直是老虎吃刺猬,没地方下嘴啊!
等进了自己住的大杂院,程一瞬就听见妻子和女儿的对话声传来,只听女儿埋怨道:“妈,你说我们学校傻不傻,国庆不搞点文艺表演,搞什么忆苦思甜,从上小学就搞这破玩意,听得我耳朵都生出老茧了,这回肯定要把大家都听得瞌睡了。”
妻子的声音紧接着传了出来,“程程,题都做完了没?你可别说学校的坏话,要是让你爸听见了,还不得让你跪搓板。”
‘忆苦思甜’四个大字,如苏联红军占领柏林国会大厦时,四处飘扬的红旗给人的印象一般,一下跃入了程一瞬的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他猛然想到了什么,于是灵感爆发的程老师紧赶两步推开房门,冲着女儿问道:“你们学校国庆要搞忆苦思甜?”
那个时代罕见的独生女,见了父亲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她怕受到责罚,战战兢兢的答非所问道:“爸,我把题都做完了。”
“啊?哦,做完了就好,拿给我看看。”程一瞬被女儿的紧张所感染,也失去了灵感迸发的激情,心说,这‘忆苦思甜’还有什么好问的,虽说这两年不太搞了,但对自己这种教育界的资深人士来说,那还不是简单的跟白开水一样。
程程哆里哆嗦的把数学本递给了父亲,然后准备着、并时刻准备着父亲的暴风骤雨,但奇迹发生了,程一瞬在看完作业后,没有像往日般大发雷霆,反倒是笑了笑,和蔼的说道:“程程,你做的今天不错,10道题,竟然只错了9道半,比前两天进步了,这很好,今天中午没时间了,爸爸回头再给你讲题,你去上学吧。”
独生女程程仿佛被大赦的******一样,压抑着内心的喜悦,从父亲手中接过本子,连往书包里放都来不及放,就一手拿着本子,一手拎着书包,撞开房门,逃脱了这个使她压抑无比的家。她可没心思猜测父亲今天转性的原因,她本能的觉得,离自己的父亲越远,自己才会越幸福。
程妻有点好奇,今天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了,丈夫竟然没有训斥女儿,她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程,你这是咋了?遇到啥好事了?”
程一瞬对这个成分很低,祖孙八代都是贫农的妻子,实在懒得理会,没有共同语言嘛,他摆摆手,冲妻子淡淡说了句,“我去上班了”,然后离家而去,又投入到水深火热的教学生涯中去了……
时光就像小男孩撒的尿一样,‘嗖’的一下,就完了。转眼周六下午到来,因为第二天学校要搞国庆诗歌朗诵比赛,各班的参赛选手都要训练,所以全校所有班级一律停课,那些不参赛的学生则被安排在本班教室上自习。下午上课前,程一瞬来到班里,他先让参赛的一男一女两人去操场上独自练习,然后告诉剩下的学生一个惊人的消息,等会儿上课,高二一班要开个主题班会,题目叫‘忆苦思甜、反对浪费。’并说请了两位苦大仇深的老同志作报告,还说校领导们也会参加,希望同学们好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消息一经公布,同学们就议论纷纷,这马上都进入八十年代了,还搞什么忆苦思甜,这不是神经病嘛,再说大家都经历过这种教育,乏味的很,几个老农一样的人,连话都说不清楚,在台上嘴里乌拉乌拉的,一会儿还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有的甚至直接冲着毛主席画像跪下磕头,跟迎接圣旨似的,喊着‘万岁’,这都共和国了,还喊‘万岁’,这不是搞封建社会那套嘛,这是赤裸裸的历史倒退啊。
本来开始搞‘忆苦思甜’大家觉得还是很亲切的,毕竟**把少数富人打倒了,让大家觉得公平了,老百姓对党、对主席那是无比感激的。而且才参加这种大会的时候,人们也觉得很新鲜,有哭的、有跪的、有喊的,一大堆人乱糟糟搞上一通,有那么点群体表演的意思,每个人都等于在里面扮演了一个角色,还是很好玩的。
但是任何事情都有过犹不及的一面,一套把戏玩的多了,观众都会有审美疲劳,加上做报告的都是穷人和粗人(富人和文化人一般没那么多苦可忆),这些人表达混乱,吐字不清,叙述的情节单调、重复,让大家都提不起劲头。于是老百姓对‘忆苦思甜’这类事情,也就逐渐失去了兴趣,缺乏了激情,最后连看热闹的心都没了。高二一班的学生基本上都是十七、八的年轻人,自小就把这东西看了没上百遍,也有几十遍了,早就倒了胃口,一听班主任要搞‘忆苦思甜’,大家都是齐声叫苦。
优秀教育工作者程一瞬,搞这个过时的玩意当然还是有自己的用意,他周四中午被女儿一句话提醒,觉得可以通过‘忆苦思甜、反对浪费’这种群众集会方式,打击一下赵兴东和钱春平。他的计划是这样的,先请老人们作报告,通过旧社会的苦,来衬托出新社会的甜,然后在群情激奋的时候,自己操纵会议的方向,把矛头直指大吃大喝的赵、钱二人,给他们加上旧社会剥削阶级的烙印,那时候大势形成,赵兴东就算能口吐莲花,也没办法说的清了,接着就让他俩在大家面前低头认罪,最后自己再来个严肃处理,整的这俩小子吐了血,就算大功告成了。当然这两个家伙要是不认错,那就更好了,那可是罪加一等啊,要是出现这种机会,那自己非整的他们尿血不可。
为了实施这个完美计划,程老师还特意找了两个口齿较为清晰的老人,来做这个报告,当然是希望这个报告生动点,更能煽动同学们的情绪。不过他也做了两手准备,万一两位老人报告结束后,大家反应平平,没什么效果,那自己就硬下手,把赵兴东、钱春平下馆子的事情抖出来,引导大家批判二人,只要会议是在自己的主持下,那控制大会的风向,还不是由自己说了算,对于如何把握班会的大局,当了二十年教师的程一瞬,还是很自信的。
为了展现自己在政治思想工作方面的突出成就,程一瞬还特意邀请了校长和教导主任参加此次活动,他觉得这次班会必然对自己竞争政教主任的位子是大有裨益的。可以讲这是个一箭双雕的完美计划,既能赢得领导的赏识,又打击了班里的坏分子,简直和主席指挥四渡赤水一样,都是神来之笔啊!
一切都在程老师的运筹帷幄之中开始了。面向讲台侧面,靠近教室门口的一边摆着三张课桌,头一张坐着一男一女两位老人,中间一张坐着校长和主任,最后一张被程一瞬占据。剩下的课桌,则被面向讲台正面,摆成两排,同学们坐的非常紧凑,这让会场气氛更能显得热烈些。黑板上有赵兴东书写的八个大字‘忆苦思甜、反对浪费’和‘高二一班主题班会’八个小字。
大头在写这几个字的时候,心情是郁闷的,他明显感觉到有阴谋在向自己靠拢,可又一点办法也没想出来,因为他是被动防守的一方,而目前进攻方还没有正式发起攻势,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随机应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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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语:明天(7月9号),就将是老枪第100个鸡蛋诞生的日子,想下个大的,用来报答诸位书友。到底有多大呢?肯定比鹅蛋大,争取达到鸵鸟蛋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