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一大早,赵兴东在院子里练完功后,贾家的人也都纷纷起床,喝了碗有林媳妇特意熬的稀饭,大头就告别这两口子,急匆匆朝县城赶去。
进了县城,赵兴东先去田翠蛾家打了个招呼,说上午贾柳沟的油会送到,家里要留人等候,并说自己中午放学后,再赶过来帮忙。田翠蛾心疼赵兴东赶了上百里路,就说给几个单位送油的事情自己和母亲去做就行了,让他好好歇歇,再说中午不是还在天香阁请客吃饭嘛,到时候还要招呼大家,这送油的事情,就不用他再操心了。大头想想300斤油,分成几次运送,每次也就七、八十斤,两个女人推上自行车也能应付,又见田翠蛾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坚持,回学校上课去了。
因为买了凤凰车,昨天又没怎么在公众面前露脸,所以当赵兴东骑车回到学校后,不少同学都围过来打听、观看、恭喜,尤其是收蛋组织的成员,更是把自己司令的座驾,夸了个‘狗血喷头’。大家品头论足中流露出的羡慕和嫉妒,让大头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他的脸上充满了谦虚而和善的微笑,仿佛就像中国人民的老朋友——西哈努克亲王,在长安街面临夹道欢迎的群众时一样。这种感觉更加坚定了赵兴东‘生当做人杰’的想法。
同桌钱春平也跑过来凑趣,他是有钱一族,对这辆新凤凰倒也没怎么看上眼,可见赵兴东被大家围拢着,又面漏得意之色,一种风头被抢的不快油然而生,心说这些农村来的土鳖,真是没见过市面,一辆破车至于吗?尽管内心鄙视农民兄弟,但因为要靠同桌引见同样是农民的魏玲芝,钱春平也不好当众嘲弄赵兴东,就有点酸溜溜的取笑同桌道:“哎!司令,你今天是‘三九天穿裤衩——抖起来了’。”
正在兴头上的赵兴东,没有注意同桌的酸意,他想起跟胡铮和钱春平的天香阁之约,就说道:“老钱,昨天中午有事没去成天香阁,今天中午我请客,你把老梅也叫上,我再叫几个人凑它一桌,咱们好好吃一顿。”
“咋还叫老梅?”钱春平诧异道。
“他不是你搭档嘛,你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的朋友嘛!再说他整天跟你练牌,也挺辛苦的,正好中午也犒劳犒劳他,我还要叫了咱学校的胡主任。”赵兴东解释道。
钱春平见同桌一副烧包的模样,心说既然你乐意掏钱,那我也没什么客气的了,想到这里他嘴里答应道:“那成,我这就去通知老梅。”
赵兴东也去车棚放好了自行车,然后亲自登门邀请了胡主任,见这位孤儿学生郑重其事的表情,让一贯嘻嘻哈哈的总务主任反倒有些小羞涩,他客气的推辞了两下,表示怎么能让学生请老师呢,学生是没有收入的嘛,可是赵兴东态度很坚定,这让胡铮同志改变了想法,觉得不能伤害一名赤子的拳拳之心,尤其是不能伤害一名孤儿的心,于是在扭捏中,胡主任答应了学生的邀请。
搞掂了主任,赵兴东又去找了成利锋,毕竟大头的朋友不多,想请客凑够一桌人,也不是那么容易,于是他想到这个一直被他压迫的家伙。
成利锋对于赵兴东的热情邀请狐疑不定,不过他既不敢拒绝,也经不住美食的诱惑,只得答应前往。赵兴东又跑去高一,先跟林梅说了下,小丫头高兴的一蹦多高,说是中午先回趟家请个假,然后再赶过来。
田中原昨晚已经被姐姐通知过了,现在见赵兴东又来邀请,心中有些厌烦,他既不喜欢跟无关人员应酬,也不会和别人应酬,不过他对赵兴东的聪明还是很钦佩,觉得这个大脑袋不简单,加上要看姐姐的情面,也就答应了下来。
本来赵兴东还有请郭大海的心思,可想到将近一个月两人都不说话了,也不想自讨没趣,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他改请了唯恐天下不乱的苏东波,这小子曾经和他一起敲动过地球,也算战友一场,而且苏东波他爹是电影放映队的,11月母亲过周年还能用上,现在和这个小子拉拉关系,没什么坏处。
最后一个被通知到的是贾红梅,姑娘听说这么多人都去,而且还有老师参加,有点怯场,想要推脱,可想到田翠蛾也要去,心里就不知怎么鼓起了勇气,一口答应了下来。
中午放学,赵兴东、贾红梅、钱春平、梅党生、成利锋、田中原、苏东波、林梅、胡铮九个人在校门口聚齐,因为都是一个学校的,彼此就算没说过话,也都面熟,赵兴东简单介绍了一下,结果还不等他说完,林梅就抢过赵兴东的‘劳斯莱斯’说先回家请假,然后风风火火而去,剩下八个人也就不再耽搁,一起步行去了天香阁。
等进了饭馆的门,见田翠蛾已经占了一张桌子,在那里等候大伙了。赵兴东见田中原跟个木头一样,也不知道把姐姐引见给大家,就主动介绍了一下田翠蛾的身份,还问了问田母咋不见人。田翠蛾笑着答复说,上午八点贾柳沟的油就送过来了,她和母亲已经把油给几个单位都送完了,田母还操心卖鸡蛋,就直接去了乌四集,不赶过来吃饭了。说完田翠蛾把300斤的卖油款也给了赵兴东。
赵兴东接过钱很高兴,大概数了一遍后放进口袋,心想这个月卖油挣了二百多块,赶上‘一级工’全年的收入了,真是好买卖啊!只可惜贾柳沟剩的油不多了,而且贾有林也说受了自己的启发,村里要重点培养从单位卖油这条路,看来以后卖油的生意,不可能再赚这么多了。想着压在田家的油也只剩不到50斤了,赵兴东盘算着那就等国庆后慢慢再卖吧,要是以后贾柳沟的油找到了销路,那恐怕自己连进油都进不到了。不过大头也宽慰了一下自己,毕竟私下大量卖油是违法的,做不成就不做了,以后还是要靠鸡蛋打天下的。
田翠蛾到底年龄大些,学校买油时,和胡铮也认识,忙把这位领导让到了上座,又把菜单要过来,请胡主任点菜。这点菜也是有门道的,尽管学校清贫,但好歹胡主任是学校的财务大臣,也在外面应酬过不少次,算是知道点规矩,他本着少让孤儿掏点钱,而且要让这些正在长身体的后生们吃饱这两大原则,点了六凉八热十四道菜,其中素菜就有十一个,肉菜仅仅三个,还点了两道主食。赵兴东见胡主任如此点菜,知道这是在体恤自己,不由对这位没大没小的主任,更加亲近了几分,于是大头不顾胡铮的阻拦,硬是点了一瓶商丘大曲,专门为这位领导过过酒瘾。
凉菜上齐没多大工夫,林梅也赶到了,于是男的端起酒杯,女的拿起汽水瓶,在胡主任一声吆喝下,大家胡吃海喝起来。
胡铮吃饭喝酒的样子,一点没有被邀请时的扭捏,整个和头狼一样,由于年纪最长,又是老师,每道菜上来后,大家都是让他先动筷子,他也不客气,夹菜时一筷子就能使盘子上空出一大块地方来,惊得林梅暗暗咂舌,心说这胡老师的吃相,怎么跟《智取威虎山》里的土匪一样。
尤其那道梅菜扣肉上来的时候,胡铮的一支筷子沿着肥肉片的底部,缓慢的、匀速的、平稳的、不带丝毫颤动的前进,几乎把手指都挨上盘子的时候才停住,然后上下两支筷子一夹,把所有的肉片都一网打尽,只剩下了一盘梅菜。九位在座年轻人都震惊了,大家被胡主任展示出的中华功夫所折服,有几位在咽了一大口唾沫后甚至暗暗发誓,今后一定要苦练这门筷子神功,不能让祖国这朵奇葩,凋零在自己手中。
与为人师表的胡主任不断用自己的言传身教影响着年轻人不同,田翠蛾似乎对自己两个弟弟更显得关照,不停的给亲弟弟田中原和干弟弟赵兴东夹菜,偶尔还给漂亮的像公主一样的林梅也夹口菜,但就是对另一位女士贾红梅始终没有用正眼瞧过。
钱春平原来在天香阁吃过几回饭,所以爱显摆的他,在每道菜上来的时候,总要抢先介绍一番,然后在动了筷子尝过之后,还要品评一下这次的口味和他上次吃的时候有何不同,可惜从始至终,也没有谁对他的博学表示过赞赏,令这位带点纨绔味道的工人老大哥的子弟,很是扫兴,最后干脆也不动筷子了,心说和这群土八路在一起,真是没有共同语言啊。
林梅坐在两位女士中间,一边挑着自己喜欢的菜吃着,一边叽叽喳喳的众人说笑个不停,倒是一副无忧公主的架势。
梅党生也就是老梅,尽管学习是no.1,但在这种场合就显得自信心不足了,完全是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模样,只是低着头闷声不响的吃饭,心里盘算着,等把张小平和郭大海赢了以后,就带母亲和弟弟到这里吃一回饭,让他们也尝尝天香阁的美味。
成利锋尽管家境还可以,但那是跟农村同学相比,而在当时,城市家庭也很少下馆子,所以这位昔日的‘三只手’也没进过饭馆吃过炒菜,更别说来天香阁这种档次的馆子吃宴席了。今天他被这里的佳肴吸引,虽说眼角的余光也偷看了几眼三位女士,但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盘中菜上。
苏东波个子大,长的像个豆芽菜,这是那个时代高个子中国男人的标准体型(营养不良所致,和欧美那些又高又壮的大个子不同)。他似乎带点多动症的毛病,片刻都不闲着,不是抢菜吃,就是和别人拼酒,要不是有一位老师坐镇,恐怕一会儿都要捏着谁的鼻子灌酒了。
田中原和老梅有点相似,也是闷头吃饭,话也很少,不过他的注意力都在对面的林梅身上,自从开学进了县高中,见到这位校花之后,田中原的内心就泛起了少许涟漪,今天能如此近距离偷偷观察这朵出水芙蓉,让少男的内心充满了激动与忐忑,他倒是没怎么尝出天香阁的美味来。
贾红梅开始还有些放不开,她见林梅高挑、漂亮、活泼;而田翠蛾丰满、白嫩、大气,而且人家都是居民户口,林梅更是当官的女儿,这让来自农村的瘦小、文静、胆怯的贾红梅觉得自己是低人一等,不由自惭形秽起来。可当看见田翠蛾不停给自己男人夹菜的时候,贾红梅也坐不住了,她顾不上保持女学生的矜持,也不停的给情郎夹菜;当看见田翠蛾让赵兴东少喝点的时候,她就给大头斟酒,让大家和男友干杯。贾红梅算是做到了‘凡是敌人坚持的,我们更坚持;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支持’这条了。
这是赵兴东第二次请客,第三次来天香阁了,他一边享受着两位女士过分的热情,一边观察着每个人,琢磨着大家的心态,他觉得琢磨人心很好玩,也很耐玩,他希望有朝一日更多的人,被他捏在手里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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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语:最近事多,产蛋量有所降低,诸位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