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醒来,已经接近中午,昨晚大家都玩闹到很晚,十点钟的宅子还是一片安静。
向征早就醒了,乖巧地躺在爸爸妈妈中间,好不容易等到爸爸睁开眼睛,立刻叫了一声,企图引起爸爸的注意。
向渊对他比了个手势,“嘘,别吵啊,妈妈还在睡。”
“啊!”小孩子干脆爬到他身上拳打脚踢,“啊啊!”
“骑到老子头上了你。”向渊好笑地抱起他,“怕了你了,带你洗脸去,肚子饿了吧,昨晚有没有尿床啊?”
一路把向征抱进浴室,给他换了尿不湿,洗了脸,自己也洗漱一番,再开门出去,一恒也坐了起来。见她还睡眼惺忪地揉着额角,向渊走过去,“不再睡会?”
一恒没好气地,“在人家家里,怎么好意思。”
睡到这时候就够丢人的了。
向渊知道她害羞,就笑道,“怎么不好意思,我们还是醒的最早的。放心,我们家没那套规矩,姑妈他们天快亮才睡下,这会还在梦里呢。”
“不用去拜年?”
“谁给你拜?大伯他们估计也才躺下。”
一恒这才放下心,亲了向征一口,就进了浴室。
向渊不满道,“老婆,我的早安吻呢?”
回答他的是被猛然甩上的大门。
摸了摸鼻子,向渊心情愉悦地抱着向征往楼下走,蹭着他粉嫩的小脸蛋,“哎,妈妈太害羞了,对不对?”
向征饿着肚子,丢给他一个小白眼,瘪瘪嘴就要哭。
向渊忙去给他找奶找米糊。
过年时家里做事的都放了假,到最后还是一恒下了楼,做东西给一大一小吃。吃到一半姑妈也走下楼来,三人便一起吃了早午餐,向渊见时间差不多,就向姑妈告辞。
给向征戴好帽子,向渊正要推门出去,顾泉就被鬼追杀一般面色惨白地从楼梯上跑下来。
姑妈失笑,“干什么呢?风风火火的?”
顾泉似乎被什么事情打击到,脸上青红交错,尴尬地对她问了声新年好,就拽住一恒,“你、你们是要走吗?我、我能到你们家去玩吗?”
“当然可以,但是……”
“可以就行了,别但是了!”顾泉咬着牙,似乎要哭出来,一恒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征询地看向向渊。向渊挑眉一笑,对姑妈说,“那我们就带泉泉回去玩几天,姑妈,没问题吧?”
“泉泉自己说的,我能有什么意见?”顾泉是她从小看到大的,拿她当亲女儿疼,她只好奇顾泉今早为何会如此反常,“泉泉,你是不是和段荀吵架了?”
顾泉浑身一个激灵,欲盖弥彰地夸张摇头,“没、没有啊,和他没关系,他还在睡觉呢,我们……我们怎么吵架……”
说完,她就拽着一恒,逃命似的快步走出大门,坐进了向渊的车里。
“我们先走了,征征,说再见。”举起向征的小手对姑妈挥了挥,向渊才踩上油门,平稳地驶出院门。一路上都没人说话,向渊从后视镜里打量顾泉,小丫头恹恹地霸占整个后排,垂头丧气,叹息不止。
一恒和他对视一眼,便低声问,“泉泉,你还好吗?”
被喊了几声,顾泉才回过神,“啊?什么?我、我很好啊……”
她这状况,就算逼问也无济于事,不如放她自己去调节。
到家之后,一恒抱着向征下车,顾泉跟在她身边,“一恒,我来不会打扰你们吧?”
向渊摇头道,“你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
“我……”顾泉垂下头,完全没了昨天生龙活虎的模样,“那、那我还是走吧。”
“来都来了,走什么。”向渊忙拉住她,“这么开不起玩笑?”
顾泉讷讷地,“别开玩笑了,我……我……”
她瘪瘪嘴,眼眶发红,一恒瞪了向渊一眼,把向征塞到他怀里,就挽着顾泉上楼,“来,给你找间客房住,饿了吗?我做吃的给你。”
“一恒,你真好。”
见两人亲密地上了楼,看都不看他一眼,向渊站在客厅里,对儿子诉苦,“我们又被抛弃了。”
向征不耐地看了看他,吧唧甩他一巴掌。
烦死了,被抛弃的是你,妈妈根本没忘了我好不好。
对于顾泉的来访,向家二老也很是欢迎,这丫头活泼可*,嘴巴又甜,没有一个长辈会讨厌。只是这次她反常的少话,一吃完东西就坐在沙发上发呆,一连两天都是如此,大家难免会为她担心,这天晚上,一恒便在向母的授意下,决定和顾泉谈一谈。
两人坐在客房里,一恒问,“有什么事,不能和我们说说吗?都是一家人,如果遇到什么困难,我们会帮你的。”
顾泉在玩电脑,有气无力地,“那件事……是我自己的事,一恒,对不起让你们替我担心了,别管我,我自己能想通的。”
她这样子一点都不像会想通的样子。
一恒张了张嘴,想要继续游说,顾泉就突然激动起来,“我明白了!我该出去旅游,看看山水,自然那么伟大,在它面前我的烦恼那么渺小,出去走一圈,我所有的困扰都会迎刃而解啦!”
小丫头说风就是雨,跳到床上,拉住一恒的手,“你觉得去哪里比较好?”
她明亮的笑颜近在咫尺,一恒怔忪片刻,羡慕地说,“真好。”
小孩子心性,容易哭更容易笑,所有的烦恼好似都是转瞬即逝的,不像她……
“什么真好?对了,我一个人出去不方便,一恒,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啊?”顾泉热情地提议。
一恒愣了愣,“我?”
“对啊,反正你也没事嘛,征征有舅妈照顾,你就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不好吗?”
一恒被她怂恿的有些心动,顾泉见状便趁热打铁,打开旅游博客,给她看一张张图片,“我们就去泰国吧,那里一点都不冷,曼谷啊,清迈啊,椰子沙滩还有佛教,一恒,去吧,和我一起去。”
一恒还是有些犹豫,“可是……我在橙趣的工作……”
“请假嘛!”
“可……”
“那我一个人去啦,到时候我被拐走,你可别良心不安。”
“……”居然威胁她。
不愧和向渊是一家人。
一恒啼笑皆非,便松了口,“不过向渊那边,你去说。”
顾泉初生牛犊不怕虎,“包在我身上!”
她跳下床,风一般的卷出去,路过书房时看到向渊,就象征性地敲了敲门,“渊表弟,我有事要和你说。”
向渊合上书,好整以暇地笑看她片刻,才单挑眉峰,“说。”
顾泉抿嘴直笑,走到书桌旁,两手撑着桌边,压低身体凑近向渊,“一恒借我用几天,好不好?”
向渊倏地冷下脸,“你说什么?”
她用,怎么用?像他一样用吗?
向渊警惕地审视顾泉,眸光也渐渐冷了下来,“别想打我老婆主意。”
难怪他觉得顾泉和段荀没那么亲密,原来是这个原因,顾泉竟然是……
“哎哟,别那么小气嘛,我就是想让一恒陪我出去玩几天啊。”顾泉苦哈哈地请求,“看在我这么惨的份上,就可怜可怜我吧。”
向渊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他直觉要回绝,却陡然记起明天是初三。向涵今天已经打了电话过来,说她明天会和左易回家,到时候左家人也会来拜访……
这段时间让一恒出去也好。
神色黯了黯,向渊对目露期待的顾泉点头道,“好,我同意。”
顾泉欢呼,“渊表弟你真是好男人!”
“等一下,我还有问题。”拦住想要跑去奔走相告的顾泉,向渊让她坐到沙发上,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严肃地逐条问,“你们要去哪里?目的地有认识的人吗?路线确定好了没有?酒店、机票呢?和你在一起,我担心一恒会被拖累,最好是……”
“……我收回刚刚的话。”
向渊效率颇高,在泰国也有熟识的朋友,便拜托他安排了一个私人导游,当晚便订好一系列机票酒店,而后去帮两人收拾行李。
一恒对此很是意外,“你居然答应?”
向渊动作一顿,才挂上笑容,“怎么,你不想去?”
“不是……”她很想出去多走走多看看,扩充眼界阅历的同时,也能够像顾泉说的那样,被大自然震撼,融化掉内心隐藏的心结。
“那就行了,出去注意安全,玩得开心点,征征有我照顾,过两天我会带他去拜访爸妈,家里的事你都不用担心。不过手机要保持开机,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还有……”向渊笑着亲了她一口,“记得想我。”
一恒面上一红,推开他,掩饰地去收拾行李。
向渊追上去,缠着她,“嗯?为什么不回答?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听见了听见了。”
“那会不会想我?”
“不会!”
向渊唇角笑意微僵,见她耳根赤红,胸口才没那么痛,他抱住她,低声道,“但我会想你。”
“……”
“来,再亲一口。”
一恒坐在地上,鬼使神差地没躲过这个吻。
对向家二老再三道歉,也打电话通知父母要外出旅游之后,一恒就和顾泉坐上了飞往曼谷的飞机。
收到上机前一恒发来的短信,向渊才放下心,开车离开机场,途中他不忘给段荀一个电话,“小嫂子走了,你怎么说?”
“麻烦你,以后她发给你的消息,都告诉我。”
这天下午向涵便和左易回到向家,两人见到向征,都十分喜欢,抱在怀里逗个不停。
向母取笑道,“喜欢孩子,就自己生一个。”
向涵面红耳赤,“妈!我们……我们还年轻,想等两年,左易调回来再说。”
他们在外就职,虽也有人照顾,但总归不是在自己家里,心里没底。
向母便不再说什么,一家人久违地聚在一起玩闹一下午,快吃晚餐时,左家二老姗姗来迟,迭声说了抱歉之后,便上桌吃饭。席间四位长辈喝酒谈天,向涵坐在左易和向渊之间,被*人和兄长包围住,她幸福地笑道,“要是能天天这样就好了。”
向渊抚上她的头,“再等两年,你们就能回来了。左易,辛苦你了。”
左易笑了笑,“哪里。”
为自己的未来打拼,就不觉得苦。他只有让自己拼命向上爬,达到无所不能的高度,才可以放下心底的惆怅和不甘。
吃完饭,长辈们一如既往地开始打麻将,左易便坐在地毯上,颇有耐心的哄向征,向征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对他手上的飞机好奇不已,扑着要去抓,就那么主动爬到了左易怀里。
左易大笑,抱起向征蹭了蹭他,“疼不疼?”
向征咯咯直笑,抬手捏他的脸,发出些意味不明的婴儿语言。
向渊坐在沙发上,眼眸渐沉,他看不得左易这样亲昵地宠他的儿子。一恒是他的,征征也是他的,可在左易面前,他们总能笑得更开心。
汹涌的怒火扑面而来,他猛地站起身,灌下一口凉茶,才缓过气来。
向涵好奇地,“大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撤掉寒意,向渊坐到向涵身边,微笑道,“左易看起来很喜欢小孩子,你真的不要生?在外面也没关系,你知道妈妈可以去照顾。”
“你、你怎么好好地说这个嘛……”向涵害羞地红着脸,迅速转移话题,“好可惜,今年又没见到一恒。”
向渊笑道,“没办法,顾泉偏要缠着她出去玩。”
途中左母出来添茶,见到左易和向征玩成一团,陡然变了脸色。晚上左家二老便要告辞,临走前左母见身边没人,就把左易拉到车边,郑重地警告他,“阿易,你和许一恒已经没有关系,别和她走太近,也别和她儿子走太近。要是让向渊误会,怎么办?”
左易眉心紧皱,收了温和的笑容。
这两年他和母亲关系并不亲近,面对她时,他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左易垂眸与母亲对视,眼神平静,“妈,你是担心向渊误会,还是担心我还*一恒?”
“阿易,我……”
“时间不早了,你和爸回家路上小心。”
左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在左父的制止下,坐进了车里。
大亮的车灯逐渐消失在寒夜中,左易靠在院外,沉默地仰头看天,墨兰的天幕广袤深邃,他曾经站在这片天下,告诉一恒哪颗是启明星。
“最亮的那颗就是了,不过没你的眼睛亮。”
那时一恒红着脸,骂他油嘴滑舌。
他多想就那么油嘴滑舌地哄她一辈子。
吐出口气,左易转身往屋内走。
向涵脸色惨白,在左易发现之前,慌张地快步从偏门跑进客厅,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喊出来。
她不笨,从那几句谈话中,她很容易就猜出一恒便是那甩掉左易的前女友。这样一来,近几年的许多事就能连串起来,难怪那次在御江苑撞见一恒,左易会失控离开,难怪去年一恒会突然破了羊水。
她清楚地知道当初左易有多*她,她骂过她没眼光,恨过她伤害左易,可她还是在左易心底,仿佛永远都不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