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刮了一夜的冷风,张天被冷醒了好几次,早上起来看见女人们把平时收集起来的鸟毛都抱了出来,部落里储备的兽皮不够,就只能鸟毛来凑了。
太阳出来后,气温总算有所回升。
他把昨天粘合好的三把弓胎拿到洞外晾晒,男人们好奇地围观,评头论足。
此时的弓胎未经修形上弦,还看不出弓的样子,男人们对它的实用性持保留态度,尤其想到这玩意儿是用胶液粘合而成的,都对它的牢固性表示担忧。
莫说他们,张天心里也是没底,他本身是传统弓箭的爱好者,也是手工达人,但用如此落后的工具和粗糙的工艺制作角弓,这是头一回。
成败就看这几天了,只要胶液没问题,弓胎不开裂,或许不会是三把质量上佳的好弓,至少不会翻车。
他望了望天,又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大概率不会下雨,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嘱咐了弟弟妹妹几句,用胶粘合的弓最怕受潮,一旦风云变色,必须立即收进洞里。
“醒醒!醒醒!”
张天把昨儿个刚认的林妹妹摇醒。
林郁昨日“认祖归宗”,晚上便和女人、小孩们分享一个火堆,夜里确实有点冷,她浑浑噩噩中跟邻近几个孩子抢兽皮盖,孩子们哪里卷得过她,身上的兽皮眨眼就被她卷跑了,以致孩子们对这个牛高马大的姐姐颇有微词。
好在女人们体谅她,兰花知她衣衫单薄,便打算用鸟毛和老旧的兽皮给她做一件暖和的衣服。
林郁惊坐而起,略显茫然地瞪着火堆。
立刻有小孩冲她抱怨:“你不是好姐姐!你抢我被子!”
林郁这才明白自己睡着后干了些什么,老脸一红,赶紧说:“是姐姐不好,姐姐一会儿给你们弄糖汁吃!”
孩子们立刻不闹了,想到糖汁甘甜的滋味,忍不住直咽唾沫。
张天不清楚她要上哪儿去弄糖汁,虽然山里有一片枫林,但枫树只在春夏之季储存养分,生成带有甜味的树液,如今头都快冻秃了,哪里还榨得出枫糖来?
他心里好奇,但没多问,只喊她去河边打水。
林郁知道他有话要和自己讲,便强压下起床气,拎起水袋,和男人们迎着冷风朝河边走去。
男人们抬着树筒走在前面,两人远远跟在后面,用中文交谈。
说实话,这副喉舌说惯了原始语言,突然切换至中文还真不太适应。
即便说中文,张天还是忍不住要加上各种肢体动作,原始人的词汇或许不够丰富,但他们的肢体语言相当发达,族人之间的交流就像跳舞一样,不仅要听懂,更要意会。
张天已经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也没必要改,光动嘴皮子不动身体反而会令族人们起疑。
“昨晚你试探他们对迁徙的看法,他们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会或者不愿烧制陶器,现在还没有陶器呢,他们已经对现状感到满足,要是再过得好点,只会更加难以说服他们离开这里。”
“更重要的是,陶器烧出来也带不走,我们的计划是开春就上路,只用一个冬天的话,我感觉意义不大。”
“我是这么想的,现阶段暂时不要改善他们的生活,我知道你学识渊博,厨艺高超,我也特想品尝你的手艺,但不必急于一时,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咱们老祖宗不是说过嘛,知困,然后能自强也。我甚至觉得过冬的食物都未必需要那么充足,人只有多饿几顿,多挨几次毒打,才会想要寻求改变……你干嘛这样看我?”
张天被林郁盯得心里略有些发毛。
“你好厚黑啊……老板的心思都这么可怕吗?”林郁做出瑟瑟发抖的模样,“还是你考虑得周全,我就想不到这些。”
张天笑道:“林博士谦虚了,我因为是魂穿,没什么压力,所以想得多一些。”
林郁抿着嘴笑,心想他口口声声说“林博士谦虚了”,其实是他自己谦虚才对。
她身边的人际关系简单,没挨过社会的毒打,这方面肯定不如张天,但她有她擅长的地方。
“你知道目前发现的最早的陶器是多少年前的吗?”林郁忽然问。
张天看着她。
“是在我国赣省仙人洞遗址出土的绳纹深腹陶罐,距现代大约两万年前,不仅如此,住在仙人洞的原始人类还是目前发现的最早采集野生稻谷的人。”
她看向张天,接着说:“你敢信?距今大约七千年前,就有人发明了陶器。在仙人洞遗址问世之前,考古学界的主流观点认为陶器的出现应该在农业生产之后,但其实,陶器的出现和农业没有必然联系。”
“伱确定附近的部落没有人烧出陶器来?可不要小瞧了原始人的智慧哦!”
张天愣了下,想起之前从河里面钓起来的那几块陶土碎片,住在河流上流的某个部落显然捣鼓出了陶器,或许还很粗糙,甚至会漏水,但比起树筒、水袋来,其优越性不言而喻。
林郁说:“有不少考古学者认为,在新石器时代,在原始部落分布较密集的地方,陶器不仅仅被用作炊具和器皿,也被当作类似货币的东西进行交易,一件品相上佳、质量上乘的陶器,或许能为我们换到不少盐呢!”
张天必须承认,最后这句话令他怦然心动。
要说现在部落里还缺什么,非盐莫属,这两天翻山越岭,爬坡过沟,也没有发现盐矿存在的迹象,他甚至怀疑正是因为这片山里没盐,所以大型食草动物才那么少。
如果最终找不到盐,在部落大会上同其他部落交换似乎是唯一的出路。
想到这,他点点头说:“你说的有道理,这样吧,等临近部落大会时,我们再来烧制陶器,这期间,你给女人多做做思想工作,我负责游说男人,争取早日说服他们。”
林郁欣然同意。
众人到河边打水,张天想捧河水洗脸,被林郁阻止。
她用白石将水袋里的净化之后,再递给他,皱皱鼻子说:“就算穿成了原始人,也要像现代人一样活着啊,多活几年不好吗?”
张天咧嘴一笑,捧起干净的水洗脸。
林郁沿着河岸朝上游走,边走边寻觅着,不多时,她便看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一米多高的草本植物,三棱形的茎,狭长的剑形叶,正是常被古人用于防疫驱邪的灵草菖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