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茫茫中,一座突兀出现的宅邸,一群凭空现身的怪人,还有一场在幽夜中举办的喜事。
任是谁,远远望见这一幕,都必然要生出诡魅惊悚之感。
尽管这前方的喜宴看似平和热闹,半点危险也无。
大白鹅本来在宋辞晚身边“嘎嘎”叫着,与她问答相合,气氛十分和乐,一切都显得刚刚好。
却在见到前方喜宴的那一刻,它忽然就夹紧翅膀,缩起脖子,整只鹅僵在原地,像是呆傻掉了一般。
这并非是大白鹅的心性有问题,实在是前方喜宅所传递出的某种气息太过可怖。
大白鹅是妖类,它具备妖类的灵敏,在遭遇到自己所无可抗力的对象时,动物的本能会让它不自觉地便做出降低自身存在感的动作。
虽然事实上,大白鹅这一举动毫无作用……
宋辞晚立刻抬手将大白鹅收入自己的灵兽袋中,然后一转身、一抬脚,换个方向就走。
她施展了空间跨越,欲待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这座喜宅。
却不料这一跨步,下一刻,宋辞晚却是迎面见到一张笑脸!
这正是喜宅门口那迎客童子的笑脸,童子喜气洋洋,笑容满面,万分欢畅地说:“九州天骄,万灵天骄榜第十名,庸州宋氏到——”
宋辞晚心下又惊又骇,万般情绪于顷刻涌上心头。
她听到了什么?
九州天骄,万灵天骄榜第十名?
庸州宋氏?
她?
宋辞晚?
……
但这些过量的信息,又万万抵不过她明明是反方向的空间跨越,结果却一步跨到了喜宅门口来——这一恐怖事件所带来的惊悚。
宋辞晚按捺住自身剧烈波动的种种情绪,调整心情立刻学着身旁那些凭空出现的人,对着守门童子客气拱手,而后从喜宅大门跨入。
她有种种惊骇,但却也不至于惧怕。
如今的宋辞晚早非当初的宋辞晚,她拥有种种底牌,自身底气足,便自有一种无惧的从容。
又或许,即便此刻自己一无所有,宋辞晚也再不会有当初的彷徨与茫然。
不是因为她已经无敌于天下——
当然,事实上她离无敌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是因为宋辞晚一路走来已经经历了太多,她在泥泞中挣扎过,也因为得到奇遇而昂首阔步先前走过。
她见到过世上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见到的风景,经历过种种跌宕起伏的奇绝诡怪之事,看过人间悲欢离合,妖心魔念,神神鬼鬼……
至如今,不论再经历什么,又或者是要面对什么样的未来,宋辞晚都觉得自己应该能够坦然了。
她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既求生存,也求无愧,既求远方的道,也求眼前的路。
至于说结果如何,那又怎样呢?
那都不是重点了,重点是她走在自己的道上,若是回首,从不后悔,这就够了。
宋辞晚跨过了喜宅的门槛,这一瞬间也跨过了自己心中的一道门槛。
求道之路便是如此,日三省吾身绝非夸张,每时每刻,人的心中都可能有万千念头转过,倘或某一时某个念头走上岔道,那也毫不奇怪。
因而道路之上,求道者便不仅需要纠正一条又一条的岔路,还需要越过一道又一道的门槛。
每越过一次,道路便更坚定一份,修为便更精进一层。
跨过门槛时,宋辞晚体内坐忘心经悠悠流淌,恍惚便像是触摸到了化神的门槛。
这里说的化神门槛,主要是指宋辞晚的坐忘心经第二层,修为已达到出神入化将要满溢的程度!
若要再更进一步,宋辞晚便需要运转第三层的心法。
只可惜,现在不是突破的好时机。
一则是此刻身处奇异境地,不便突破,二则是宋辞晚宽阔如海洋般的丹田中,真气尚未填满,此时突破就算不会根基不稳,也必定损失极大,这不是明智之举。
三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宋辞晚天地秤中收藏的那些魔灵戾气还有许多不曾卖完。
她必须在化神以前将这些魔灵戾气卖完,到时候有个几十万年的寿元打底,那才真是天下都可去得。
而若是早早突破化神,在化神以后,那些魔灵戾气所能抵卖到的寿元必然是要大打折扣的。到时候本来可以卖到几十万年的寿元,最后却变成几万年,宋辞晚向谁哭去?
人嘛,这未知的危险可以坦然面对,亏本买卖却绝对不能做。
宋辞晚跟在人群后方,绕过一面影壁,而后只觉眼前忽然开阔,就到了一个处处张灯结彩的热闹花园中。
花园一角有座凉亭,那凉亭边上竟是排满了人。
那些个什么并州李氏,滁州章氏之类的,排着队在凉亭边上送礼。
凉亭两边除了各有一排侍女侍立,中间则摆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了个身穿红衣,满头珠翠,云鬓高堆,笑靥如花的唱礼官,
便是宋辞晚先前在喜宅外头听到的那道女声,每每有人上前送礼,这女子便高声喊:“幽州刘氏,送神木精元二两,蟠龙果两颗……”
声音极具穿透力,似乎是能响彻整座宅邸。连带着附近整个空间,又或是更远处的,虚空外的空间,都仿佛是在隐隐震动。
本就热闹的花园中,却是响起了一阵阵骚动声。
人们轻嘶:“幽州刘氏?好大的手笔!”
“神木精元,能令世间任何灵药,甚至包括天级灵药死而复生,生而复生,这,二两神木精元,足以催生一个灵药园了!”
“蟠龙果岂不是更厉害?一颗便能增长五百年寿元,这世上,如此等增寿之物可有几何?”
……
宋辞晚站在队伍后方听着一声声议论,心中亦生震动。
别看她自己寿元涨得容易,但她其实也很明白,这世间绝大多数生灵要增寿有多困难。
能令人增寿五百年的蟠龙果,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不信,你拿一颗蟠龙果去与大周皇帝换座城池试试?
……
宋辞晚越发觉得眼前这一场喜宴神秘到深不可测。
究竟是何等生灵成婚,能够拥有这般规格的喜宴?
那些滁州章氏、幽州刘氏之类,又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