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也配仙魔榜第三?”
这句话在苏青冥耳边不无讽刺的响起。
苏青冥从杨元英刚刚走进馆子的时候,就松下了碗筷,默默拿着桌布擦了一下双手。
苏青冥在默默盘算着一些东西。
长安城内不许动手......
这的确是一个众所周知的规矩。
如果动手了会怎么样?条条框框,律法写得很清楚,大概就是仗势欺人者得到应有的处罚,惹是生非者受到不轻的惩戒......没有人会完整地把这一条大唐律法看完,他们只需要知道,有这么一条规矩在头上,长安城内要太平,于是不能动手,有什么恩怨都要出城解决,这就足够了。
但很可惜,苏青冥并没有在盘算这些。
他默默计算着杨元英和自己的距离,至于这个男人要说些什么,从掀开帘子的那一刻起,苏青冥就大概猜到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苏青冥没有想到,杨元英竟然把头贴了过来,选择了如此挑衅的一种方式,宛若耳语一般,来说出这一句话。
这让苏青冥所打的盘算全都落了空。
因为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苏青冥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的贴近,也不需要一丝一毫的贴身手段,他只需要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杨元英浑身上下的任何一个地方。
杨元英话刚刚说完,他听到了苏青冥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冷笑声音,只觉得这笑声听起来有些渗人,不过一刹那,整个人天旋地转,耳旁传来轰然一声。
苏青冥猛地起身,一记膝撞重重砸在杨元英的小腹之上,砸碎了这位临北城杨家得意弟子的护体法力,这一击并没有留力,全力施为之下,直接将大红袍下,腰带上栓系的铁质兽头都砸得粉碎。
沉重的一声如雷闷响,杨元英面色苍白弯下腰来,苏青冥双手按在对方头颅之上,动作极其轻柔的“一压”,紧接着又是一记膝撞,砸在脸上,砸得杨元英满面鲜血,痛苦的闷哼一声,伴随着膝盖离开面门的动作,牙齿连带着血渍,稀里哗啦掉出来好几颗。
酒馆内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一片死寂。
苏青冥沉默看着这一幕,被他拽着头发的杨元英已经失去了意识,气若游丝,有一搭没一搭喘着粗气,造成这一切的,只不过是两记出其不意的膝撞。
他皱了皱眉,硬生生止住了想要把手中这厮脑袋按进锅子里的冲动,然后停住了所有动作的后续。
苏青冥本以为杨元英的护体法力,能够扛过这两下,后面会有一场苦战......这个大红袍男人当初在西岭,自己怎么看都是一个狠角色,敢来只身埋伏徐藏,怎么今日一动手,如此的弱不禁风?
刚刚这两下,苏青冥并没有动用自己的法力,他并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境界,所以只是动用了纯粹体魄的力量,在剑宗上,苏青冥学的不知有剑道,还有当年那个家伙的《九转炼体决》,这些体术苏青冥掌握得很熟练,当初拿铜人木桩练手,如果反应稍慢,就会被打得浑身青肿,练到最后,苏青冥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
但凡是欺身入内,给自己带来威胁感的,呼吸沉下来,苏青冥会感应到对方即将到来的任何一种动作,并且做出反应。
至于杨元英这样把脸凑过来让自己打的,苏青冥还是第一次遇见,浑身上下都是弱点,临北城杨家这样的修行者,不重视体魄,与苏青冥靠得如此之近,护体法力被砸碎了,就注定只能当一个沙包。
外面那帮呆滞的临北城杨家弟子,怔怔看着酒馆内的那个猛人,一只手拎着杨元英脑袋,这个前一秒还趾高气昂的临北城杨家弟子,现在就像是一个昏睡的死人,面上的血水滴滴哒哒连绵落在锅里,相当凄惨。
苏青冥取出一两银子,问老板:“够不够?”
老板颤声说道:“够了,够了。”
临北城杨家的弟子被打成这个样子,天子脚下,就算是圣地传人,也不愿意与杨家为敌,这个少年真的是一个猛人,不折不扣的猛人。
这种猛人吃饭,谁敢要银子?
苏青冥拖着杨元英离开,酒馆地板上多了一道血渍,老板恍然如梦,猛地惊醒。
听那个凄惨的男人进门时候喊了一声名字......苏青冥?
前不久被嘲笑连门都不敢出的那个剑宗小师叔苏青冥?
“嘶......”老板倒吸了一口冷气,拿起一两银子,擦了擦袖,望着苏青冥拎人离开酒馆的背影,觉得好生高大,好生威武。
苏青冥拖着杨元英来到了街上。
“砰”的一声,那道大红袍就这么被苏青冥丢了出去,晚上的长安城,街道上仍然人流极多,从小酒馆里钻出来的苏青冥,哐当一声扔出来一道身影,很快就引起了注意。
杨元英在临北城杨家内的地位应当不低,身后还跟着几个明显衣袍品秩低上一头的弟子。
苏青冥看着七八个还在惘然状态的临北城杨家弟子,认真问道:“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地上躺着的那位,目光涣散,满面鲜血,牙都掉了,衣袍一看就是临北城杨家的,天都的街道内很快就沸腾起来。
打伤了临北城杨家弟子的那个少年,就站在闹市当中,声音平静,丝毫不忌惮外人的目光。
苏青冥腰间的那柄细雪,裹着一层又一层的黑布。
他平静想着徐藏对自己说过的话。
“人若欺我,何须去忍?”
“骂他,讽他,远离他,不如打他。”
天底下,最大的道理,就是拳头。
自己闭关如此之久,外面的消息已经传成什么样子了?剑宗的小师叔因为惧敌,故而龟缩在内,不敢外出?
在酒馆里碰到了当年想要杀死徐藏的杨元英,对方竟然还敢如此羞辱自己?
苏青冥的背后是剑宗,是虽然许久未曾出现的的卓剑尊,是那个脾气火爆的鲁麟。
苏青冥丢不起这个人。
他望着这些临北城杨家的弟子,大多只是一些出尘境的寻常弟子。
街道上已经逐渐热闹起来,围观者凑成了一个圆,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的交好的都有,就是没人关心躺在地上的那厮死活,只关心这一架打不打得起来。
苏青冥扫视一圈,平静说道:“你们要是怕那条规矩,我现在就给你们一个挑战的机会。长安城内公平对决,不负责任。”
仍然是一片死寂。
“别怕,你们可以一起上。”他挑了挑眉,说道:“我保证不打死你们。”
......
.....
“掌教大人,有幸与您见面手谈一番,不觉时间飞逝,弟子甚是欢喜。”
三四道麻袍随风起伏,跟在白袍少年的身后。
北境伏魔教抵达长安城,按照惯例,会前往诸多毗邻的势力拜访,今日便去了不远处的临北城杨家。
掌教大人的身边,有一位青衫年轻男子,一行人行路速度不快也不慢,在天都的街道上缓慢走着。
青衫男子笑着说道:“掌教大人,红符街有一家很不错的馆子。里面的烧酒,还有牛肉锅子,都非常的出名。如今时候不早,不若我来请您去尝一尝长安城的美食?”
一身黑袍的教主东方战看着自己身旁,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男子,温和说道:“都听裴大人安排。”
裴大人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家馆子素来人多,我已经派了人去占位,我们现在走去便可。”
说说笑笑。
几位麻袍道者的面色木然,抬起头来对视一眼,重新低下头去,几度欲言又止。
他们能看出来东方战的面容,已经带上了一丝疲倦,掌教大人事务繁忙,来到长安城,替道宗牵丝引线,结识各方来路,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但是即便是天下实力有数的魔道教派,也不好拒绝这个男人的邀请。
临北城杨家,道德观、白鹿洞书院,各自有一位天赋极高的年轻修行者,代表着一整座书院的年轻一辈,虽然各自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出过手,但是不可否认的,他们就是一座书院的门面。
就像是善渊之于道德观,王卫之于国子监,苏青冥之于剑宗。
圣地年轻一辈有数的人物。
眼前的“裴大人”,就是临北城杨家的那位门面。
据说他的修为按捺在洞真境境巅峰,为了避免与善渊撄锋,一直低调示人,等待着大朝会的到来。
未来若是不出意外,裴大人就是临北城杨家的话事人。
东方战揉了揉眉心,吃一顿饭是常事,他之前去的那些圣地,大多会包下长安城内比较出名的一整栋酒楼,作为宴请北地第一魔教的场所,以此表达诚意。
倒是这位裴大人,行事风格较常人不俗,请魔教弟子吃馆子。
红符街的确是天都比较出名的小吃街,到了晚上,越发热闹,人流拥挤,一度有些走不动路。
裴大人身后的几位临北城杨家弟子皱了皱眉,麻袍道者替掌教大人开路,一行人艰难来到了那家馆子门口。
所有人都围在门外。
水泄不通。
“让一让让一让......”临北城杨家的几位裴大人跟班,得了莲青的眼神授意,推开人群,先一步的挤到了场所当中,或许是因为衣袍的缘故......人群让路得很是顺利和干脆。
“发生了什么?”
一位临北城杨家的裴大人跟班,怔怔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杨元英就躺在地上,这位红袍品秩的弟子,满面鲜血,鼻青脸肿。
满地狼藉。
地上还躺了六个?
这些都是临北城杨家派来的人,被打成这个样子?
人群让开一条道路,裴大人盯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几位弟子,面色阴沉,他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
“你们都是临北城杨家的?”
苏青冥顿了顿,笑着说道:“老样子......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