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喜的人呢?”
“回老祖宗,贡院的报人,还正好从东府那边过来,现在还在外面候着……”
随着贾母之问,鸳鸯忙回道。
眼前这一出,西府这些妇人里,哪个不是人精?
如何看不出这贡院来的报人,是将东西二府都走一趟,来寻赏钱了。
而贾家不知有多久没出过举人了!
不论贾峥过去如何,眼前之功名,再次证明了他的真才实学,也是代表着贾家门面。
另外,能为宫里二次相召,这里面代表的意义,同样是大为不同。
贾母颔首道:“咱西府也不能小家子气,去给那报人一些赏钱。”
“是!”
鸳鸯一离开,往外放话去了,院内关于贾峥处置东府事宜的议论,且是完全消失。
看了眼眉目舒展的贾母,王夫人又从儿子宝玉处移开,出言道:“东府峥大爷能过覆试,距进士还远着呢,也不知道每年有多少举人卡在了这一环。而元春刚为宫里封妃不久,宫里就召东府入宫,想来元春为此在天子面前,怕是说了不少好话。”
王夫人所言,弄得贾峥似乎是借了西府二房女儿的光一样。
她潜意识里,于这个看起来比自家儿子还要优秀的少年,一直有些不满意。凡处事,也要找个理由压上一头,方才舒坦些。
此间言语,于院内很多人听去,似乎合理。
有贾家姑娘于宫内,若是说说耳边话,那皇帝可不是要对贾家子弟好些。这般所虑下,像赵姨娘,看向王夫人的眼神都变了不少。
心思灵巧的林黛玉等数人,则皱了皱眉。
她们这些女儿,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宫廷之争斗,但也听说过,后宫不可干政。
舅妈王氏如此道言,传出去,不知会惹出多少风波,实在不像是一贵妃之亲所言。
何况,若为御史听风上奏,连皇帝也会因此得罪。
而贾家姑娘封妃后,不单单是王家走出的贵妃之母,荣府从上到下,都有些“恃宠而骄”。
贾母没有纠结过多,缓缓道:“都是一家人,元春也好,那峥哥儿也罢,各有出息,都是幸事!东府那般节俭,若真是没银子了,但以西府财权皆有收回,能帮一把是一把!”
贾母发话,显然也是看到了贾峥之未来,想再度借机化解一些隔阂,却并没有理解贾峥这么做的深层原因。
……
乾清宫。
虽是第二次入宫,但来自于皇权的天然威压下,贾峥还是小心随同步入。
在被内侍引入,遇到戴权时,这位宫中总管,脸上迅速洋溢起了笑意,亲切道:“咱家这里要恭喜解元郎了!能得江南乡试第一,数月后的会试,解元郎能中状元,咱家都不意外!”
“公公言重了!圣上治下,群英璀璨,待举国才干之士,而抵京参加会试之时,在下若能进士榜上有名,那便已是万幸了!”
贾峥今日穿着的是普通青色长衫,一言一行,皆有种儒雅之风,配合着那张坚毅而又不失英俊的脸,任谁看去,都有种不俗气质。
戴权看去,于旁引路,笑道:“解元郎不必如此谦虚,你这才华,那可是得有圣上赞誉,这次解元郎的试卷,可是为圣上定做第一……”
这般一点即止,也是戴权有意同这位如林如海般,少年才华横溢,未来可能的朝廷新秀打好关系。
且从第一次碰面以来,戴权就发现贾峥的对待他们这些阉人之态度,不同于其他官吏和士人。
寻常士大夫,面对他们这些群体,感官那是连下九流都不如。
可贾峥于他,包括很多宫人,但从普普通通的神色来看,未有如此之态。
于戴权所道中,行走的贾峥,也顺势得到了他不知道的消息。
覆试之名次,是皇帝定的。
将他列为第一,同今次入宫,可又有关联?
“这都是在下运气不错!”
见贾峥步伐慢了半步,戴权望向前方的御书房,低声道:“这运气呐,也是实力的一种。咱家还要多谢解元郎上次提供的食谱,以解元郎之特色小吃,圣上这些日子胃口都好了些。但也为国库财务事忧,还有今日传来的军中哗变……唉……”
戴权叹息声里,于侍从通报下,贾峥已再度步入了殿里,眼眸则是一沉。
看来前线不太平!
也不知李圣恩、同行之冯紫英等人如何了?
不巧的是,皇帝还在同朝臣商议一些事情,贾峥只得在侧殿等候。
时间过去了差不多足足半个时辰,才被重新召入。
贾峥抬头看去,这次御书房内,还留有其他人。
正是谢琦。
……
一个时辰后。
贾峥同谢琦一道离开了皇宫。
这位顺天府尹,面对早有相识的贾峥,脸上带着招牌笑容,即将于宫门处分别时,谢琦道:“谢某竟不想贾公子于海外事,会有那么多了解。但以沿海走私严重,国朝赋税之失缺,且如贾公子所言,这有地方之患也!
我上任顺天府尹不过数月,若能再往沿海巡视,也是多赖圣上信赖……贾公子也不用以这种目光看我!
朝臣所言,我乃圣上的一条狗,但若能为国处事,我便是死了也愿意!
这朝堂上下,也正需要有人这么做……”
言及此,谢琦竟是向贾峥抱拳一礼道:“但从贾公子言行来看,可当正人君子。
我还没道贺贾公子承以宁国府之爵,这次又得覆试第一,贾公子前程自是无量,有些话,我于方才有所直言,也能看出贾公子之心境所为。
还有一句,算做赠予罢,但愿贾公子将来不会成为我这样的人。”
说完之后,谢琦笑着坐上仆人牵过来的老马,往顺天府行去。
这位一向不为神京勋贵所喜,为朝中自诩忠正之臣所厌恶的“奸逆”,竟有些视死如归的洒脱之态。
贾峥望着谢琦骑马消失在前方,抬头看了眼天色,心中不禁感慨皇帝缺钱之下的疯狂。
这次要倒霉的,不仅仅是勋贵,更主要的将是沿海富商。
而召他入宫,再度所言,正是与他策论有关,即同西洋建立更紧密联系,于不花费巨大心血情况下,获取巨大财富的可行之事。
当他详细言谈了关乎海外发展,带动贸易事,需循序渐进,特别是水师之扩大重建……但皇帝显然更急于眼前获利。
为补军中空虚,目光自是盯在了海贸走私上,谢琦也将是往海商挥出的又一剑,已顾不得地方宗族势力之大,还有倭寇之联合祸害……
谢琦知道,但也不得不去。
“辽东战事未定,西北亦有战情,而东南沿海这一次,必然也会再起风波,会生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