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牛膝盖还没落下,即发现双臂被牢牢握住,端是他使出力气想要磕头致谢,也难做移动半分,一张圆脸早就通红。
只此刻,这位大有气力的壮汉,脸上惊讶难掩。
看似俊朗的贵公子,谁知力气有这么大?
于那高大身躯里,旁人看不见处,该有无穷力量。
“不用行此大礼,男儿生于世间,只跪天跪地跪父母!我之所以请壮士入府,亦是看在壮士忠孝之上,担不了此间大礼!”
贾峥面带微笑,极富感染力,且让人心平气和起来。
铁牛望着贾峥的笑脸,再闻其中言语,双眼亦变得有些通红,索性站起身来,抱拳间,深深一礼道:“公子信任某,这是某之福气!某尝有闻,一滴水,用一井水报之。借公子钱财,我今安葬了父母,便是为公子出力十年……”
铁牛粗着嗓门,嗷嗷大叫。
本于旁站立的二宝,见此不觉捂住了双耳。
而听着铁牛道言,贾峥没有打断,更没有问询其人父母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秘密,刨根问底反而不妥,若是其人愿意告之,自会诉说。
坦然受之一礼,只等着铁牛缓缓说完了,贾峥才伸出双手扶起,说道:“壮士……以后我也就叫你铁牛了,你能守信而至,足以说明了可靠之人。以后就在府上,担当随行护院之责,每月的月钱,一吊半钱,但有需借之钱资,为二宝说就是了!”
铁牛原本是已卖身的,在他思绪里,自是为贾峥处事,哪里有想过还有什么月钱之类?
为贾峥所言后,他寻思着不对,一紧张且显得有些结巴,忙道:“公……公子,前有付过钱资,我来府上,但为公子处事,何以再取之!”
贾峥拍了拍铁牛粗壮的胳膊,心念刚才尝试的力道,那是越发满意,更满意的是铁牛品格,笑道:“我说过的话,断不会悔之,这是就这么定了!个中月钱,按照府上规矩去办,由二宝管事负责,至于住处诸类,等会便依之安排!”
贾峥之言下,铁牛见推脱不了,只好以蚊子声应下。
随着贾峥回了内宅,铁牛看向旁边穿着深衣,且比他矮上一个头的二宝,知其为管事,于他不善言辞,不晓该如何称呼时,二宝也不造作,于前指路道:“前面就是护院随从的住处了,公子还特让翠缕姑娘她们,帮着缝了一些新被子,晚上盖着也该暖和。公子人心地善良,知之甚多,武功也好,你不必紧张什么。
以后,叫我宝管事就好,有什么需要问的,直接问我便是。至于吃饭之类,宅子才刚搬进来不久,但每天都有定时,三顿饭是少不了的……”
听着这位“宝管事”,断断续续诉说,又来到那收拾干净的住处,铁牛也没想到,他卖身会寻到这等好地方,那干净的床铺,更不忍心坐下给弄脏了。
他索性于院子里,寻了水桶到水井打了凉水,于这严寒冬日,就地洗起了冷水澡。
直等着午饭到来,他饭量大些,一个人吃的完全不够,谁知那公子似是猜到这些,竟早先让人准备了两份。
于水井边,铁牛一个人站着一个地方,背对着其他人,就着眼泪吃下饭食,他默道:爹娘,你不用忧心儿,儿这次寻得是好人家,此码头好多了,吃得住得比家里好,男儿一诺千金,当会好好为他做十年事。
同夜。
于书房里,复练了书法,贾峥抬头望着晴空里的星斗,正觉有些心绪不宁。莫非是那贾珍?
他于宁府内部,没有什么探寻消息的渠道,敌人在暗,时下实显得有些被动。
明教虽有力量,但不能和他明处身份扯上关系……
要不要今夜,且暗自潜入宁府,探查一番?
未免给贾珍打草惊蛇,可以从其他人入手。比如胆小怕死的贾蓉,一月前,他于贾蓉身上使下的暗手,这两日也该是发作之事了。
贾峥做了两手准备,原打算归于厢房,沐浴后做歇息一会儿,晴雯突然进了屋子,说外院二宝传来消息,深夜有个冯公子拜访!
冯公子必是冯紫英。
之前为冯紫英去了消息,数日没有回复,竟不晓冯紫英在这个时候突然来了。
他还有些忧虑,前次只想请冯家几个护卫,现在冯紫英光明正大到来。而贾珍刻意对付他,于近几日里,必定有暗做监视,会不会打草惊蛇?
“不晓来了神京月许,我竟没了在江南时的果决,何以变得如此胆小甚微。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贾珍无论如何对付我,我自持正道处之,又有退路,如何惧怕?”
贾峥洒脱一笑,更有厉色闪现,魅力无穷,竟让旁边的晴雯给看痴了。
但于之大步而出,向同行的晴雯道:“今晚该是有友人至,你给张家大娘说说,做些拿手好菜!”
十几息后,等贾峥到了会客之地,便于火烛光芒下,发现冯紫英今日穿着寻常青衣,端是粗看去,不注意气色,宛如一青衣小厮。
在他一旁,一男子同样装束,正笔直而坐。
发觉贾峥到来,两人同时转过头来。
后一人,正是有过数次“交情”的天家二皇子,大顺宣王李圣恩。
见此,贾峥难掩惊讶,随之执手深深一礼,笑道:“原是殿下和冯兄一起到了!”
冯紫英起身,看了旁边李圣恩一眼,带着他独特的豪爽大笑,回礼道:“但愿我同殿下到来,于子安见去,非以恶客才是!”
平日待人一副冷冰冰的李圣恩,但见贾峥,嘴角亦是动了动,说话一如既往地耿直,补充道:“即于今日朝议,原道是那金国乾隆帝准备御驾亲征,再犯我大顺边地,以父皇安排,我将于五日后,率部往前线去。上次同子安相谈,但观子安于兵事似乎知之众多,与那金国鞑子之部,亦是熟悉,更言火铳之用,故特来一见!”
三人说着话,冯紫英还特别解释了下,为何这两日没回信,原是有要事于京师外处置,今日才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