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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幕了。

一般来讲男主女主都搂在一起亲嘴的时候也应该是落幕了,俗套爱情片里都是这么演的,所以现在就该是落幕的时间。

于是路鸣泽站起身来,轻轻的鼓掌。

白王最后的努力以失败告终,她向幻境之中最后投入了几头龙类,但上杉绘梨衣轻而易举的将它们尽数抹杀。

但没办法,以目前的精神体,她最多也只能投入这些劣质的龙类了,如果能创造出几位初代种……

白王默不作声,她看着舞台上紧紧拥抱在一起的路明非和绘梨衣,面纱之下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表情。

路鸣泽仍旧绅士的鼓掌,虽然舞台上的场景像是某种狗血爱情剧一样。

但很好不是吗?就算是狗血爱情剧也无所谓,因为这是大团圆的故事。而大家都喜欢大团圆的故事,所以路鸣泽看起来心情也不错。

他停下了掌声,用目光默默的注视着面前的白之王,她似乎并没有要转身的想法。

剧院开始消散,幻境已经被完全破解的缘故,这处剧场也在缓缓消失,平整的墙壁和地板上碎裂出道道裂纹,从裂纹中涌入剧烈而明亮的白光。

蛛网般的裂纹迅速延伸扩大,此间的一切都被缓缓破碎,就连舞台和舞台上的两位主角都碎裂消失。

最后受到影响的是白之王,她的身体也布上了裂纹,由于白之王并非本体而是精神的某种投影,既然幻境消失也就没有维持的必要。

穿着白色长礼裙的女人从脚底开始逐渐向上消散,她的身体化作光点消散,那些光点的形象像是一只只蝴蝶从她的身上缓缓飞走。

她转过头来,重新打量着路鸣泽,而在她所存留的最后时刻,终于开口说话。

“期待下次与你的会面。”

白之王消失了,她整个残破的剧场也在瞬间崩塌,这个由精神之力所构筑而出的幻境完全消失,四周的场景回归现实。

“嗯。”

路鸣泽对着白王所消失的地方开口说道,他的表情有些出神。

“我很期待。”

————

烛火摇曳。

绘梨衣睁开眼睛,面前的场景已经消散殆尽,无论是深海亦或是别的什么,白王所构筑的幻境已经被勘破,所以如今身处的就是现实。

她轻轻的喘息了一会儿。

这里的场景仍旧是浅草寺中的里之间,此处的烛火摇曳不定,观音的密藏本尊像眉眼低垂,烛火在她的脸上透出明暗不一的阴影,慈眉善目如同怜悯世人。

绘梨衣有些吃惊,她仍旧清晰的记得刚才所发生的噩梦一样的故事,以及另一个好像日本神话传说一样的故事。那些事情清晰得近乎真实。

不过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坏的事情真的发生。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在这时她想起Sakura来,绘梨衣环视四周,随后看到了倒在地上仍旧在昏迷状态的路明非。

作弊码的代价是异常巨大的,或者说刚刚在幻境中深海里的情况也让路明非有点遭不住,无论是海水导致的缺氧窒息亦或是别的什么……

太危险了,他差点就死在深海里了,绘梨衣关于那个梦境的最后记忆是她伸手紧紧抱住了路明非,随后整个世界都开始消散。

绘梨衣扶起了路明非,男孩儿紧紧皱着眉,仿佛还在经历着什么令人不安的事情,眉宇之间又好像蕴含着愤怒。

绘梨衣跪坐在地上,随后抱紧路明非,把他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太脆弱了。原来Sakura也有这样脆弱的一面,但是没关系,因为她在这里,所以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伤到Sakura了,不管是在深海里或者是这里。

如果有龙挡着她和Sakura的话那就把龙杀掉,如果是观音拦路的话就把观音也杀掉。

毕竟这是她的东西,没什么能够抢走。

绘梨衣抓住了路明非的手掌,她伸出一只手指在路明非宽厚而稳定的手掌上缓缓挪动,用手指比划出‘绘梨衣のSakura’的字样。

写上她的名字那就是宣布了归属权的,所以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从她手里把Sakura抢走了。

路明非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仿佛绘梨衣的膝枕让他感到些许的安心,眉宇间的愤怒也缓缓趋于平静,于是绘梨衣也安下心来,她用手指摩挲着路明非的脑袋,耐心的等待着路明非醒过来。

偌大的里之间里安安静静,只能够听到男孩儿和女孩儿悠长的呼吸声。

烛火安安静静的摇曳,密藏本尊像的投影如同一棵巨大的黑松,那么摇曳的火光就像是摇摆的海浪,而在黑松的阴影下,是渔夫和他贵为天女的妻子。

————

“那就好,辛苦诸君了。嗯、嗯,随后我会召开会议的……嗯,是的,请给家族一点时间,这次的事件对我们来讲是巨大的考验。嗯,那就这样。”

源稚生放下手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少主?”樱开口问道。

“前往台东区的那些专员已经从梦癔的状态中苏醒了,他们已经在回源氏重工的路上。家族中那些陷入梦癔状态的专员也在陆续醒来。”源稚生的表情稍微稳定了一些,“神的感召力似乎在突然之间就消失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么我们现在还要去台东区吗?”

“不,我们不去。”源稚生摇了摇头,“神的力量不知道何时还会再次显现,趁着大家都难得清醒的时候,我需要和各位家主商谈一下关于神的事情,这是家族中最重要的大事。至少在下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不能像这次这样混乱了。”

“台东区要派遣别的人进行调查吗?毕竟梦癔者只朝着这个方向行进,辉夜姬的推测是浅草寺……”

“嗯,我也在想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神的力量,让她操纵着我们的人到那里去,或者是……神本身的力量在那里吸引着陷入梦癔的专员。”

源稚生微微皱眉,“但是家族的会议也是迫在眉睫的,神的下一轮精神攻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来,在那之前必须想到应对的策略。至于浅草寺的话……楚君大概还在台东区的方向前进吧?”

“刚刚辉夜姬已经把各位专员恢复正常的消息通知给家族中的所有人了,学院方面的几位专员也不例外。”

“是吗?那就……”

源稚生停顿了一下,因为他的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他抓起手机瞄了一下。

“目前看来是没问题了……我们返程回源氏重工吧,樱。”

“那台东区……?”樱的表情有些迟疑。

“没关系的,楚君刚刚发来消息,他推断台东区部分可能有引起异变的关键,申请继续调查。”

源稚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楚君他们也帮了我们不少,如果换做从前的我,大概会向他吐露本家其实是白王血裔的秘密吧?”

“也许吧。”樱轻轻点头,“可毕竟您现在是大家长啊。”

樱调转方向,朝着源氏重工的方向行驶而去,源稚生有些不安的怀抱着蜘蛛切,这柄古刀陪伴他走过了很长的时间。

但是并没有政宗先生长。

独立成长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比独立成长更难的大概是在体验过父亲的感觉后再次失去。

就算政宗先生犯下了那样的错误,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源稚生也早已把他当做了父亲一样的角色。

而在失去政宗先生之后,管理偌大的蛇岐八家让源稚生感到头疼。

蛇岐八家是一个庞大的家族,而源稚生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家长,他的特长是作为刀剑出鞘,但是如果要来管理家族的话却实在不是一个好的材料。

正常的情况下或许还好,毕竟各位家长对他这个代理大家长还算认同,并且可谓是尽心辅佐,但眼下他们所面对的是名为‘神’的力量。

如果是政宗先生的话,他会如何处理?

如果是政宗先生的话,他会在接下来的会议上说些什么?

源稚生思考着这些问题,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在政宗先生离世以后的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在想办法模仿政宗先生的作为,尽量依照着政宗先生所留下的方针来治理整个蛇岐八家。

所以也惹出了不少篓子,对猛鬼众的怀柔政策让对方得寸进尺,而对关东支部的纵容则导致家族豢养出了一窝毒蛇。

政宗先生的处理方式并不完全正确,但即使认识到了这一点,源稚生也觉得没有勇气去推翻他心中的权威。

“少主。”

樱的声音将源稚生拉回了现实。

“怎么了?”

“您的眉头皱的太厉害了。这样会和犬山家主那样长出川字纹的。”

“呼……犬山家主的川字纹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据说年轻时也是美男子。”

“意思是我老了之后也会像犬山家主那样?”源稚生无奈的苦笑了一下,随后默默抬手,用手指用力按压着眉间。

“樱,你有没有觉得我这个代理大家长挺失败的?”

“不会。”

“我要听真话。”

源稚生摇了摇头,他目光出神的看着车窗外,“我的基本盘大概是年轻一派吧?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家族中的年轻人是期待着我上台的,因为我也是年轻人。他们已经受够了老人的怀柔政策,想要家族做出改变,无论是对学院、猛鬼众还是家族内部的因素。

“所以我也许是家族年轻人心目中的众望所归?但在我继任大家长一职后仍然是走了政宗先生的老路,会让他们失望的吧?”

“这种话只是您自己的想法和推断,实际上无论少主您做出什么决策,我们都会忠诚的执行。”

“你是我的家臣当然会说这种话,但我是说真的。这种想法的年轻人大概不在少数吧?”

源稚生从口袋中拿出了一盒雪茄,自从在政宗先生的介错仪式上尝过凯撒的那支高希霸后,他发现自己居然意外的适应了这种呛人的感觉,而在倍感困顿时总是要点上一支。

“但是我也是说真的,只要是您的命令和决策,我们就都会忠诚的执行。”樱认真的开口。

“真倔。”

“您只要做出自己的决策就好了。我想如果是政宗先生的话,也不会愿意看到您如今循规蹈矩的活着。”

源稚生没有说话,他微微皱眉,随后将一支雪茄叼在嘴巴里。

“如果我说错了什么,还请少主您能够原谅。”

“没事。我没关系。”

源稚生闭上了眼睛。

“呼……通知各位家主来源氏重工参会吧。我们有很多事情和新的政策都需要敲定,无论是对神应该作何处理,或者是对猛鬼众的政策要怎样调整。在这个时候也必须要做出改变才行。”

“明白了。我会通过辉夜姬通知各位家主的。”

“嗯。”源稚生点了点头,他从口袋中拿出了一盒火柴。

一盒再普通不过的火柴,路边发传单时附带的赠品,在火柴盒上还印着脱衣舞会的广告,源稚生从夜叉手里拿来的。

源稚生拉开盒子,从槽中拿出了一根火柴。

他对这根火柴梗默默的看了一会儿,随后伸手擦着了。

一团小小的火焰燃烧了起来,气味微略呛鼻。

源稚生缓缓的呼吸,他换了一回手,用左手扶着嘴巴里的雪茄,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火柴梗,食指和中指则夹着火柴盒。

火柴盒上印刷着搔首弄姿的脱衣舞会女郎,她的面容在火光下闪闪发亮,像是某种镀金的人像。

看着这玩意儿让源稚生不禁胡思乱想起来,话说在世界的其他地方也有‘脱衣舞’这种玩意儿,从正常的角度来讲这是低俗的东西,不为世俗道德所接受。

但是在西方的某些上流地方,这种事情被称为‘疯马秀’,受到上流人士的追捧。可其实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差异。

源稚生并不是想对低俗和优雅之间的界限进行探讨,也不想对上流人和下流人之间的概念做一下区分。

他只是想起‘疯马’其实是一位印第安英雄的名字,但他荣耀的大名却被冠在脱衣舞表演上。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还挺讽刺的。

火柴盒上的脱衣舞女郎巧笑嫣然,但她皮肤上的金色逐渐褪色,露出原本的肤色来,像是失去神力加持后的普通姑娘。这是因为火柴梗上的火焰正在逐渐消退。

源稚生停下了胡思乱想,他微微低头,随后凑近了那团微火。

一团微小的火焰,在火柴梗上几乎要熄灭,但终究还是没有熄灭。

他凑近这团小小的火,像是凑近某种希望。

雪茄的味道冲击着源稚生的口腔,整个混沌的脑袋也随之清醒了一些。

源稚生挥手抖灭了那支火柴梗,于是那支火柴冒出袅袅的白烟来,他深深的叹气。

但希望的火光已经被转移到他的雪茄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