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启得郑孟章之助内功已颇有根底,他只觉自己身轻如燕,健步如飞。不仅如此,突破后他觉察到感官都已大不相同,好似整个天地清晰了很多,不只色彩更加丰富,很多平时忽略了的细微情况亦一一有感于心,至乎风声的细微变化,均漏不过他灵敏的听觉。
这让他想起在南天大陆“为鬼”时的感触,如果有一天通过修行能达到那种境界真是妙不可言。
他正沉浸于因种种奇妙变化的兴奋之中,忽听郑孟章道:“吴小子,你只一味蛮跑,也太失‘大侠客’的风度颜面!”
吴启转头一看,郑孟章正闲庭信步般地与他齐头并进。自己此刻全力疾奔,那速度怕早超过现代社会的百米世界冠军了。而这位功力高绝的老者却只是慢悠悠地散步就可跟紧自己,不禁大为错愕。他见这人长须拂动,衣袂飘飞,真个可称作“优游自得,优哉游哉”了。
吴启好奇心大起,暗中仔细观察,不一会便略发现些端倪,原来这人虽然步子缓慢,但步法奇特,似乎大部分时间都在离地飞行一般,只每次落足时,脚尖轻点地面便再度浮空。而他每踏出一步,身体便急速的往前滑出好大一段距离。直看得吴启心生艳羡,暗道自己若掌握这门功夫未来旅游连打车费都省了。
郑孟章看着吴启的表情,轻笑一声道:“也罢,我便传你此步法也无不可。”
吴启闻言,忙大喜称谢。
郑孟章道:“这一门轻功叫作‘云龙步’,是我青龙宗传承已久的轻功绝技。此步法不仅长于速度更可在与人对敌时使用。因之消耗甚小,可容人在闪展腾挪中调息恢复,是以若有功力相当的两人相斗,会此步法者必能最后胜出。”
说罢,他轻吟道:“龙行踏绛气,天半语相闻。混沌疑初判,洪荒若始分。小子,听仔细了。”
吴启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一身正气的老者居然是青龙宗的,正想着袁刚囚禁的人中是否有青龙宗的人时,就听他已开始教授这门神异的轻功,只得先用心聆听学习。
在一路奔行中,郑孟章原原本本地教授吴启如何运气,如何踏步的诀窍。这门功夫精巧无比,直至又到达黄河渡口时,吴启始记住全部口诀。
郑孟章道:“慢慢体悟,勤加练习。莫要传于他人。”
吴启点头答应,举目四顾见明月的马车尚在原地,遂长舒了一口气,赶忙上前敲那马车的车窗。明月花一般的容颜见到吴启先是一喜,继而满面寒霜道:“我正要把这死尸丢到河中喂鱼,你却回来的快。”
吴启知道明月的脾气,也不敢多话,只得苦笑。
明月道:“救你的那个老头子呢?我说你如此托大,却原来有这等强援。”
吴启还没答话,却听身后郑孟章的声音响起道:“吴小子,你这小媳妇儿脾气倒是不小。”
明月面色羞红,大囧道:“谁是他小媳妇,老头你莫要乱说。”
郑孟章露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容道:“不是就不是,你这小姑娘急什么?咦?你是?嘿,原来是你这个野丫头。难怪脾气这样的大。”
明月狐疑道:“你怎么认得我?你又是哪一个?”
郑孟章道:“这中原武林中不识得你的江湖人物原也没几个吧。我与漆园乃是至交,你说我怎会认得你的。这家伙在你下山前曾传书各门各派,让大家对你多加照拂,怎么样?小丫头,中原好玩吗?”
明月闻言又羞又恼道:“漆园师兄怎么这样,哼!等回竹溪定要他好看。”说罢没好气的拉下布帘。
郑孟章哈哈大笑道:“吴小子,你怎么跟这丫头混在一起?”
吴启心道:“他们这圈子也是真小,遇到的都是熟人。”正拿不准怎么回答郑孟章。这时就看到自己救下的那抱孩子的少妇一家正向自己几人走来。
他大奇道:“她们怎么还在这里?”
她们一行原本有五个大人,此时只剩下少妇与程姓少女以及一名长相淳朴憨厚的老者。
明月这时又探出头来道:“自然是要感谢你这救命恩公哩,说不得程小娘子还要以身相许呢。”
她语带戏谑,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
吴启道:“喂喂,你别乱说啊。让人听见了!”
郑孟章含笑看着两人,露出玩味的神色。
那少妇走得近了,向吴启与郑孟章行礼道:“妾身多谢两位大侠的救命之恩,小妹,快来谢过救命恩人。”
程姓少女似极为腼腆,她低着头向吴启与郑孟章道:“多谢恩公。”
那少妇道:“我们一家原是必死,没有两位大侠均早已命丧黄泉。只是此番恩德让我们如何报答呢?请恩人留下姓名,等我这孩儿将来长大让其当牛做马侍奉两位恩人。”
吴启道:“别别。”他赶紧看向郑孟章,只是这老头此时却眼望青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吴启真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情形,他过去的二十几年里哪有机会干这种行侠仗义的事情,说穿了他就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小职员而已。
他只得错开话题道:“大姐,你别客气。你们的仇家好像势力很大,接下来你们什么打算?”
那少妇感激道:“劳恩公挂怀,我丈夫与义成军节度使皇甫遇大人的公子是好友。我们原打算先送小妹到孟州完婚后,再取道卫州,不想被这些恶霸追赶到了这里。此时唯有修书一封让亲家到卫州找我们了。他一家受我们牵累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说罢一脸愁苦。
吴启被她连续说了两个完全不知道在哪里的地名搞的头昏脑涨,反正最后听到她们已有打算也放下心思。不想明月又插口道:“孟州吗?那却巧得很了,你们恩公原是要到洛阳向北走大运河的,对吧,恩公?你不如送佛送到西,把程姑娘的未婚夫一家也救了。君子有成人之美,你不愿看着程姑娘如花似玉一般的容貌从此以后守活寡吧?”
说着还促狭地朝吴启眨了眨眼睛。吴启心中暗骂这小娘皮又来调戏自己,只得向郑孟章道:“郑前辈,您不是也去洛阳吗?您是前辈高人,依您老之见这个办法行吗?”
他也不排斥明月的说法,若是能完美的解决这个问题那再好也没有。只是他知道自己的斤两,明月这小妮子又内伤未愈,而听那少妇的意思,似乎孟州更加危险。身边有郑孟章这个大高手,不拉他下水实在对不住自己。
郑孟章这时方神游结束,他盯着吴启笑道:“吴小子,你想让老夫出头直说就是,拐弯抹角的好不爽快。反正出力的都是老头子,恩公却是你来做。不错,不错,这安排我满意的很。就这么说定了吧。”
明月拍手大叫道:“妙极,妙极。到时我们还能讨两杯喜酒喝,我还想看看是什么样的青年才俊能配得上程姑娘这般姿色动人的大美人的。只出力的老头,你说是也不是?”
郑孟章道:“什么老头?没大没小,老夫好歹也是一宗之主,总还要些面子的,要叫师伯。”
明月道:“什么一宗之主?”
吴启道:“郑前辈是青龙宗的。”
明月愕然惊呼道:“青龙孟章君?!”
吴启自与赵九重分别后本以为要孤身一人许久,怎么也料不到这趟旅程是这样的热闹。这一帮老的老,小的小,剩下的又全是女人,他自然又是鞍前马后的承担起跑腿的责任。雇船,搬运行李忙活了好大一阵。待船夫们划动大船向西时,始仰躺在宽大的甲板上晒太阳。
郑孟章这时踱上来道:“那小丫头是怎么受伤的?”
吴启道:“是晚辈失手导致的。”
郑孟章皱着眉头道:“是怎么一回事?他的那些个师兄都是不正常的疯子,若被他们知晓——你怎的惹了她呢?”
吴启道:“这事可能还和前辈有点关系,我正想找机会跟您说说呢。”
郑孟章讶道:“老夫久居荥阳家中向来极少外出,怎么会和我有关?”
吴启便自二次遇见明月时说起,原原本本的向郑孟章交代了自己这几天来的遭遇。
郑孟章听罢后道:“原来是这样。”
吴启道:“当日晚辈能力有限,不能救出青龙宗的兄弟,实在是对不起。”
郑孟章道:“不必如此,里边不可能有我青龙宗门人。四象宗门虽来历相似,关系莫逆,但唯独我们青龙宗人丁单薄,我就只有两个不成器的弟子,此刻均在荥阳。不过这袁刚搞这样一出,不知道酝酿什么阴谋。你刚刚说要护送那朱雀宗的弟子去范阳?那就好了,下个月乃是朱雀宗宗主的大寿之期,到时四象宗门的高手都会到,让他们去头痛吧。”
吴启喜道:“这么说您老人家正好也是要到范阳卢家去对吧?”
郑孟章道:“你先别高兴太早,竹溪的人也会到。你定要小心,若被他们知道你做的事情,我也难护你周全。所以你切记要好好讨那小丫头的欢心,若是能娶了他更好,我见她对你也非是无意。”
吴启连连摆手道:“前辈千万别再开这种玩笑了。我已经有老婆了,而且还有孩子。”
郑孟章错愕道:“老夫倒未看出,那却麻烦。且走一步看一步吧。你既然有妻室我劝你还是离那丫头越远越好。”
大船走了两日后,河道中的河水却越发清澈,这与吴启概念中的黄河完全不符。他只见两岸枯黄的芦苇连绵不断,岸边白沙洁净,景色醉人之极。此段水流甚缓,极利于行船,是以虽然他们是逆行,又幸赖大船上船夫够用,十几人轮流休息摇橹,洛阳渡口已遥遥在望。
他们下船后,自然还是由吴启负责采买了补给,重又沿大运河北上。
大运河开凿于隋唐,以洛阳为中心、北抵涿郡、南至余杭、全长2千多公里、沟通了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即为京杭大运河。
此运河因为沟通南北的特殊性自隋末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江淮地区的大批粮食和财货得以顺利运入黄河,再溯河西上,源源不断运至洛阳和长安一带,使得隋唐两朝得以在汉晋之后破败不堪的长安、洛阳两地再次定鼎。
此时河中军节度使叛乱虽未波及洛阳,但战争的氛围这里从来不缺,吴启只见南北船只往来不绝,终于知道“水路”其实是古代社会最主要的交通方式之一。
不一日,孟州已达。
郑孟章、明月带着程小姐去会未婚夫婿,而却留下吴启与那少妇和老头待在船中等待。吴启虽然也非常想看看热闹,但因为照顾卢瑜只得放弃。
不想约莫一个时辰后,明月突然返回对众人道:“出事了,程小姐的夫婿相思成疾,卧床不起,他家中正为他招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