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启脑中轰轰的,仍处于极度震惊中。哪里还管大汉说了什么。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事情发生。
这世界如果要说还有一颠覆不破的准则恐怕就是时间永远的向前流动。他这一路主动也好,被动也罢,经历无数险阻恐怕自己迟到而赶不上时间的脚步,现实的情况却是早到了上千年。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一个正常人。但不吃东西会饿,挨打也疼或许就算吧。或许也要经历一辈子的老、病、死。
死后没有了南天大陆帝枷这样的神物自己是否就要进入轮回,从此活成另外一个人,失去了所有的牵挂和记忆。
“千年后的那个人还是我吗?”他心中怅然。
那大汉似乎也被触动心怀,心情不佳。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的朝吴启来时的山上走去。至于为什么要选这里,只是没有目的的行走的结果而已。
太阳逐渐西沉,晚霞绚烂。
吴启眼中眼见飘零的黄叶铺满低矮的山路,路旁枯草丛生,顿时想到与妻子海蓝蜜月旅行时去J市郊外的红叶谷的情景。
那也是秋天,两人背起行囊搭乘最便宜的公交车;所谓最便宜的就是1块钱一位的,也有2块的;他们又徒步了两公里才到达景区。
自景区大门朝里张望,景色的确很美。吴启询问了票价后,很有点肉疼的对海蓝道:“有点贵。”
海蓝则拍了拍吴启的肩膀道:“真穷啊,小吴同志,你得努力了。不过来都来了,你看那边的山没有,我们爬上去也能看到红叶。”
她一直就是这样的善解人意。两人踏着一路枯黄的杂草,就像今天眼前看到的这样。嘻嘻哈哈地走过一路坎坷,跌跌撞撞。终于到达目的地后,拿出背包里的泡面和火腿肠。泡面捏碎了就着矿泉水干吃,你一口我一口。
山风吹动她的长马尾,刘海飞舞,她真美啊。
“我真的好想你啊。”吴启心中呢喃,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也许就这样生生世世再也无法见面。他的眼泪无论如何忍耐再也无法止住,越忍心中的伤感越重。
泪眼婆娑中看到的景物仿佛就是那天的一个样子。他忍不住回首,没有红叶,没有她。只有无尽的穷途。
大汉默默地走在前边,待走到一处山崖回首望着吴启道:“没路了,到头了。”
吴启缓缓重复道:“没路了,到头了。”他心中生出一股绝望至冰点的大伤心,扔掉拐杖伏地大哭。
大汉被他的举动骇了一跳,微黑的脸膛上写满不可思议。悲惨的经历在这样的乱世谁家没有,他还头一次见到这样哭的。
莫非是被自己“没路了,到头了”的话刺激到了不成,大汉心中思量。他忽然想到一个典故,前朝大诗人王勃曾在登滕王阁时留下一篇流传甚广的佳作,其中一句“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说的便是阮籍走到路的尽头时生出身世之感,而放声大哭。莫非这位也同样如此?
大汉心中赞道:“真性情中人。”
他见吴启哭声凄厉,已浑然忘我,怕他伤怀过度会造成身心不可逆转的伤害,只得出声劝道:“仁兄,仁兄,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没想好怎么开口,从不知道怎么安慰这样一个人啊。
就在此时,一个清脆的笑声“咯咯”传来。那笑声显然出自一位少女,她语带娇憨地道:“小姐,你说什么龙气汇聚,却是两个大男人在哭,咯咯,笑死人了。”
吴启没有被大汉劝住,却被这笑声一冲,顿时情绪收敛,很有些不好意思,慌忙拭掉眼泪。抬头看时就见两个年龄相仿的古装佳人俏立两人身后。
她们一个打扮娇俏,头扎双寰,一张圆脸笑嘻嘻地看着两人;一个容色绝伦,肤光胜雪,清雅如兰,一身白衣妩媚动人。竟似一对出门游玩的小姐丫鬟状。
大汉脸带尴尬地道:“对不起,对不起。”
那丫鬟则掩口笑道:“喂,你们两个怕不是饿得哭鼻子吧,大男人,略略略,真不羞。”
吴启被她说的脸上滚烫,也不敢接话。自己一个外来者突然闯入到这异时空还没来得及适应,总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仿佛是一个看客,又像是在身临其境一部古装电影一般。
白衣女绝美的脸颊上则面带歉意,她先是嗔怪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丫鬟,而后温婉地道:“是我们唐突了两位才对,真是对不住。”
她语声清渺,宛如歌声,神态更似九天仙女临凡尘,没有一丝烟火气。夕阳中,山风拂的她衣袂飘飞,更增出尘之感。
吴启两人被她的绝世姿容所摄,只懂呆头鹅一般地看着,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不止。
白衣女显然早习惯了男人的这种神态,微微敛裾行礼道:“小女子宁素真见过两位公子,不敢请问两位高姓。”
那大汉脸上一红,似不敢再看白衣女宁素真一眼,很有风度的答道:“不敢,不敢,在下开封赵九重,家父是汉禁军护圣都指挥使。”
他表面虽镇定,却偏偏要报一下家世强充门面。
宁素真略略点头道:“原来是名门之后,失礼了。不知道赵兄何故到此?”
她竟落下吴启不问。吴启心中略略失望。
赵九重道:“姑娘客气了。复州节度使乃家父故旧,此来就是想投奔他的。”
那丫鬟这时却抢着道:“既是投奔又怎的跑到山上来哭鼻子,我看人家是嫌弃你这个大个子没什么本事不要你吧!”
宁素真佯装恼怒道:“圆儿,你再乱说我就打发你回去,以后也不要跟着我出来了。”
叫圆儿的小丫鬟似乎也不怎么畏惧小姐的威胁,吐了吐舌头,戏谑地看着赵九重。
赵九重一脸尴尬道:“姑娘不必责她,实情的确如此。想我离家一年之久,靠父亲关系先在随州刺史董公帐下听遣,不堪有用,后又来这里。哎,我可能真是个无能无用之人。都快把家父那点关系败坏光了。”
说到这里,一脸颓败,喟然长叹道:“我实在弄不明白自己要去哪里,能去哪里,再去投靠父亲故旧恐怕也...哎,天下之大,竟无我栖身之所。”
宁素真道:“赵兄不必如此。家师曾授我相人之术,素真观赵兄气象不似久居人下之辈,将来自可鹏程万里。”
赵九重摇头苦笑道:“感谢姑娘宽慰,我现在连一餐一饭尚不能解决,哪里能谈到什么鹏程万里。”
宁素真轻笑一声没有辩解转而向吴启问道:“这位公子身携利刃,莫非是江湖上的朋友?”
吴启怔怔地看着这许多古装人物,一时有点回不过弯来,正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时突然一个婉转清脆的声音传来道:“她在诱骗你们两个傻大个呢!”却并不是宁素真这主仆二人的。
众人愕然看去时,只见前方大树之上,一位黄衣少女立在枝头,随风摇摆。她身材高挑,一身劲装结束,凸显了其玲珑身材的曲线美好。她古灵精怪地看着几人怪笑,显然刚刚是她插嘴。
吴启看到此女容貌,却险些呼出声来,他心神巨震,这女子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妻子海蓝,准确说是与海蓝长相一模一样。这天底下怎会有如此神似的人物?
她俏立枝头,神态刁蛮,一双大眼睛不住在几人之间逡巡。这时忽然一股稍大的山风吹至,她竟似立足未稳,怪叫一声头上脚下的掉落下来。
吴启骇得大叫一声道:“小心!”口中说着,身体前扑,全没想到自己一只腿不能用力,一下磕到山路上,鼻血长流。若不是身上衣服特殊,腰间的小剑非给自己来上狠狠一击。
赵九重却看出此女轻身功夫绝佳,这下只是恶作剧而已。他见宁素真秀眉轻蹙,显然是跟这黄衣少女很熟悉。果然如他所料,黄衣少女坠至离地三尺时,忽然如树叶般轻飘飘地转了个弯,双脚已稳稳落地。
圆儿则大声叫道:“又是你这妖女!小姐,你看她又来了,一路上竟跟我们捣蛋,这次你定然不能轻饶她。”
黄衣少女道:“呦呦,我哪里敢称妖女,你们小姐才是名副其实的妖女,专门蛊惑年轻男子,不害臊。那个书生,你没事吧,谢谢你了,哎吆,你怎么流血了。”
后一句则是转向吴启说的,吴启差点又流下泪来。此女虽然长相与妻子一致,但一身干净利落的古装,神态性格与妻子的温婉大方绝不相同。他一双眼睛再也无法从黄衣女身上离开,仿佛要把她刻进心里。
黄衣少女被他看得微微脸红,不禁给了他个大大的白眼。
宁素真缓缓地道:“明月,我看在王师伯的面上不与你计较。”
被称作“明月”的黄衣少女道:“呸,我师傅与你们坤元城的人可论不上,别师叔师伯的叫的亲热。我说那个姓赵的傻大个,这位仙子姐姐江湖中有个诨号叫做‘小蜂后’,知道为什么叫这名字吗,所谓赤炼鹤顶红,黄蜂尾后针,若论谁最毒,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她!你若再和她多说上两句,小心她连皮带骨的把你们生吞了。”
圆儿小脸被气得通红道:“你胡说,死妖女,不要脸,我们小姐不是那个黄蜂的蜂,是风雨的风。”
宁素真俏脸也是一寒,玉手轻抬摆了个极为好看的手势,道:“你出言如此不逊,我也只好得罪了。”
明月道:“以为我怕你这只大黄蜂吗?”
宁素真一声轻叱,身若惊鸿,一掌朝明月印去,两人虽相距甚远,这一掌却瞬息即至。她含怒出手,但姿态飘渺,极为好看。
黄衣少女明月发出“咯咯”娇笑道,“恼羞成怒,被我说中了吧...”
她还要再说,怎奈宁素真攻势一紧,如瑞雪飞舞,白银泄地,只得被动应对。悠忽间两人身影已交手数合,两女均招式玄妙,看得吴启眼花缭乱,跟看特技电影一般。
明月身手似乎稍有不如,但靠着轻灵的身法却能屡屡躲过宁素真攻势。
但宁素真这次似乎怒极,大有誓不罢休的架势。她们从地下打到树上,一会便远去无影了。
那小丫鬟顿足呼道:“小姐,小姐。我说大个子,我们是坤元圣城的人,记住了。”
说着朝两女消失的地方追去。